見青梅走來,花眠害怕地拽緊袖口,身後幫她穿喜服的丫鬟也紛紛退至一旁,神色恐慌。
青梅對花眠俯身一禮,含笑問:“小姐,您說,為何好好一顆珠子會出現在花盆裡呢?”
青梅語氣是含笑的,但看花眠的眼神卻極冷。
花眠别過臉,強自鎮定:“我,我怎麼會知道……這是嬷嬷扯斷的,不關我的事。”
“哦,是嗎?”青梅俯身上前,貼着花眠的耳朵道:“今日大婚,還請小姐安分一些,奴婢不想在這個時刻使用非常手段。”
說完,青梅對着一個丫鬟低聲吩咐一些話,丫鬟聽完就匆匆去了。
在青梅的盯視下,花眠魂不守舍的穿好了喜服,被攙扶着坐回案前,才稍稍醒神。
陽光很暖,将喜服上的并蒂蓮暗紋映照出珠光一樣的顔色,可花眠卻覺得渾身冷,眼底的血絲,幾乎把她心裡最後一點光慢慢抹去。
看到銅鏡反射,青梅在同池鸢說話,花眠目光一閃,趁身後嬷嬷不注意,一把拿過妝奁裡的發簪,狠絕地往自己臉上劃去。
叮的一聲,手還沒舉起,發簪就被無情打落。
一個丫鬟反扣住花眠的手,另一個丫鬟俯身去撿發簪。
“小姐,您可小心些,梳妝之事還是讓奴婢來吧。”
透過銅鏡看到青梅回頭,花眠輕咬下唇,紅豔的妝容,驟然擺出一副可憐無辜模樣。
待發髻梳好,為頭冠鑲珠的工匠終于姗姗來遲,工匠亦是一位女子,她手很巧,幾下就鑲好缺失的東珠。
見此,使出渾身解數都拖不了時間的花眠,内心惶恐不已,恍惚間,眼簾一黑,是頭冠的華麗珠串壓了下來,花眠有些絕望地閉上眼,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身,準備出繡樓。
“主人,您看,這頭冠戴上去,就是一隻山雞都能成鳳凰呢!”
一聲清脆的嘲弄飄進花眠耳朵,她睜開眼,朝薄薰看去,忽然,似抓住什麼救命稻草一般,死命推開身邊丫鬟,向池鸢失聲哀求。
“池姑娘,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嫁給齊嶼,求你幫幫我,以前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我可以恕罪,隻要不嫁齊嶼,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可惜她那點力量,怎敵得過身懷武藝的丫鬟,強制的鉗制下,箍得她動彈不得,整個人幾乎是被拖着往外走。
青梅目光一沉,有些擔憂池鸢會心軟,若她開口,花漾肯定答應,但這樣做必是後患無窮。
“等等。”
池鸢一開口,拖住花眠的丫鬟立刻停步。
“主人,您……”薄薰偷偷瞧看池鸢神情,欲言又止。
池鸢低眉看着幾近跪在地上的花眠,看着她以一種懇求又期盼的眼神仰望自己。
“求我幫你?”池鸢扯唇笑開,“那你得想出一個我幫你的理由。”
花眠怔了怔,一下紅了眼圈:“…幫我,隻要你幫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這算是什麼理由?”池鸢斂起笑,眼裡淡漠的神色冷得人發寒,“更何況,你能為我做什麼?”
“我……我是花家小姐,我可以調用一切我的力量,盡最大能力幫你做事。”
“你連自救都做不到,何以許諾幫人做事?”
“我……”花眠絞盡腦汁想了一通,可惜她能想到的,也是池鸢不屑一顧的。
“既然你想不出理由,那我可沒法幫你了。”
花眠呼吸一滞,擡頭看池鸢,見她唇角牽起的笑,眼淚嘩嘩直流,眼神卻憎惡不已。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給我希望,然後讓我絕望,好看我笑話的對不對?”
池鸢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在花眠怨恨的眼神中,笑着點頭:“是,你說的都對,我就是你想的那樣,畢竟,我可從不是吃虧之人,你欠我的,自然是要從你這讨回去的。”
“你…”花眠氣得渾身顫抖,“池鸢!你果然是裝的,裝作一副清高模樣,你和那些賤人有什麼區别?仗着一副好相貌迷惑男人,讓他們都為你神魂颠倒,你很得意是不是?”
“好相貌?神魂颠倒?”池鸢攔住氣怒上前的薄薰,起身向花眠走近,“一副皮相罷了,過了年歲,枯敗之後什麼都不是,還有,誰為我神魂颠倒了?我又因為什麼得意了?”
“你……你現在這副樣子就是在得意!”
“哦?得意,因為别人的神魂颠倒而得意?哼,無稽之談,我為何要因為别人而得意,我就不能因為自己而得意麼?”
花眠怔了怔,竟想不出話來反駁她。
“說啊,為何不繼續說下去了,不是對我很不滿嗎?現在給你機會說清楚。”
怔愣間,花眠的下颌被池鸢冰冷的指尖略略擡起,花眠一擡頭,就能看見池鸢唇角嘲弄的笑意。
花眠呆呆看着池鸢,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東西很可笑,因為彥公子,她妒恨池鸢,可池鸢呢,渾然不在意,她的強大和自信是源自内心,自給自足,而不是靠從他人身上汲取而來。
“你,沒有……沒什麼……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花眠别臉,躲開池鸢的鉗制,池鸢也沒使力,放開她,看着丫鬟将她扶起身往外去。
出了繡樓,花眠被一衆仆婢簇擁着去了一間開闊的廳室,青梅則繼續陪在池鸢主仆身後。
“姑娘,可用早膳?”
“不用,你不必跟着我。”
青梅俯首一禮:“公子吩咐奴婢時時刻刻守着姑娘,姑娘若是嫌奴婢煩,那奴婢就離姑娘遠一些,您看如何?”
見青梅瞬間退去三丈開外,池鸢微微錯愕,于是不再管她,提步去别的園子遊覽。
花漾處理完事情來到前廳用膳,見池鸢沒回來,尋人問話,得知池鸢不用早膳,原本的期待瞬間落空,處理事情積攢的郁氣直壓皺了他的眉。
仆婢們将早膳在案前一一擺開,花漾倚着憑幾靠坐,懶懶看了幾眼,提不起一點胃口。
稍許,有丫鬟來向他禀報發生在繡樓的事,花漾聽了即刻冷臉,吩咐道:“去将她綁起來,上轎之前不得松開。”
丫鬟才去,一個暗衛就落到花漾身旁,朝他遞去一封密信。
花漾揉了揉眉心,展開密信看了一眼,當看見密信寫着,齊鑒暴斃在私人别院,眼裡的琥珀色瞬間暗了下去。
齊鑒作為齊氏族老會最有權利的人之一,他身邊的暗衛隻多不少,除開薄薰的隐身術,便是絕世高手都近不得齊鑒的身。
天下能有這般本事的,除了洛陽那位,恐怕就隻有……
想到此,花漾忍不住歎息一聲,聯想前因後果,能對齊鑒下手的人隻會是他,這件事,即便是洛陽的那位,也要權衡一下利弊,而他卻不用,畢竟他可是實實在在掌握全部家族權利的人,誰的話他都可以不聽。
“公子?”
見花漾臉色不虞,秉橙走上前,關切詢問一聲。
“沒事,早膳撤走,我不想吃。”
“是。”
“罄月在哪?帶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