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問完話,薄薰對着齊家小厮施了個咒,那小厮便自己轉身往齊府走。
“主人,要現在去齊府探一探嗎?”
“嗯。”
主仆二人翻上牆頭,正準備往齊府宅邸奔去,忽地,身側一道勁風急急沖來,池鸢沒回頭,擡手間,飛向她的利箭就被定在半空數息,而後直直墜落。
薄薰閃身将池鸢護在身後,探目尋望周圍院落,沒出一會,園中深處又飛了五道利箭。
“主人小心,這園子藏了不少護衛!”薄薰眸光一閃,五道利箭瞬間化為齑粉。
兩人所處之地,不知是哪位世家大族的宅邸,花園中不僅藏有弓箭手,甚至每隔數十步都設有暗樁。池鸢現在感知力極差,即便輕功身法好,在如此嚴密布防之下,很容易撞上她來不及察覺的暗樁。
“先離開這裡。”既被察覺,那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池鸢飛身一躍,踩着密如雨勢的冷箭,往園外遁去。
薄薰出掌擊飛追來的護衛,一個閃身,直接出現在已經沖出園外的池鸢身邊,然而還未等她開口說話,背後突然湧出一大批護衛,薄薰暗罵一聲,輕挽起池鸢的手,也不擇方向,直往前方竄去。
待把所有護衛甩脫,薄薰便帶着池鸢落到一株開滿紫藍色小花的樹上。
“方才那園子究竟是什麼地方,居然養了那麼多的護衛。”薄薰感歎一句,四下一看,又道:“咦,這處園子倒是雅緻,不過,咱們好像走反了方向,離齊府越來越遠了。”
“無妨,齊府可改日再探。”池鸢倚着枝幹坐下,“城北世族雲集,宅院守衛森嚴也屬正常,隻是當下我五感羸弱,一時不察撞到暗樁頭上,如此來看,齊府本邸的守衛,比之怕是更甚。”
薄薰知道池鸢這次受傷嚴重,卻未料會嚴重至此,想了想,她擡手指向園中東南方向的角落,“主人,您能察覺到那裡的暗樁嗎?”
池鸢凝神探了探,搖頭道:“能感知到一點,但很模糊,察覺不到具體方位。”
薄薰神色一怔,暗暗自責,“那主人,要不我們改變策略,扮作丫鬟混進齊府?”話說一半,薄薰聲音突然壓低,“主人小心,有人過來了。”
花樹下蜿蜒着一條小溪,溪流上有座小木橋,木橋兩側草木葳蕤,林蔭風靜,絮絮飄着落花。
不多時,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從花園深處走來,兩人身姿挺拔,衣袂飄飄,行止間如雲中漫步,雅緻出塵。
“長兄,雲山那邊的幾個莊子都陸續處理幹淨了,隻是臨近幾座鎮上出了些岔子,應該是齊氏有所察覺,準備反撲回來。”
說話的是後面那位白衣少年,花樹繁茂,密集花枝将池鸢視線阻隔,隐隐綽綽間,隻可見他被微風吹動的衣帶。
“嗯,先不要打草驚蛇,隻管處理他們顧忌不到的地方。”前面黑衣男子說話的聲音異樣低沉,他走至樹下,坐到石案前,輕輕撇去衣上落花。
白衣少年坐到石案對側,擺開茶具為他倒茶:“長兄,你舟車勞頓一路,先歇息兩日,這金陵的事有我看着呢。”
“嗯。”黑衣男子面色沉靜,在白衣少年端茶遞來之時,極為淺淡地露出了一絲笑。
池鸢輕輕挪開身前花枝,低頭一看,還真是鳳音塵,難怪聽着聲音耳熟。
樹下二人又說了一會話,話題基本繞不開齊氏,忽而,在鳳音塵擡頭之時,眸光不經意地往花樹上掃過一眼,而那一眼,他眸色微變,似有所察覺。
池鸢無聲一笑,手中花枝顫動,瞬然,一大片深淺不一的紫藍色小花從枝頭飄落,将樹底下喝茶的兩人撒得遍身盡是。
叮的一下青瓷碰撞聲,鳳音塵飛身一躍,拔出長劍刺向躲在花枝深處的池鸢。而當他劍尖挑開花枝,看清其後人影時,眼中冷意瞬去,慌忙止劍,神色驚異地看着池鸢。
“池姑娘,怎麼是你!”鳳音塵落到池鸢近旁的花枝上,清脆的聲線中滿透着藏不住驚喜。
“小音塵,許久不見。”池鸢分枝而出,朝他笑了笑,随即目光下移,對上樹下好奇看來的黑衣男子。
“不久不久,不過半月前才見過的。”鳳音塵邊笑着說,邊好奇打量池鸢身後的薄薰,而後,似才反應過來,對樹下黑衣男子道:“長兄,這位便是我之前與你提到過的,池鸢池姑娘。”說完,又對池鸢介紹道,“池姑娘,那是我的長兄,鳳九衿。”
鳳九衿早在鳳音塵喊出那聲池姑娘時,便猜出她的身份,他退後幾步,雙手擡起,微微垂首,極為正式又客氣地向池鸢行禮。
“鳳九衿見過池姑娘。”
池鸢見狀躍下樹,走到他跟前回禮:“鳳公子,幸會。”
鳳九衿擡頭注視池鸢,雖聽過傳言,但而今一見,才知何為靈氣逼人,飄然若仙。
鳳音塵跟着躍下樹,好奇詢問:“池姑娘,你身邊這位是?”
薄薰沖他挑眉道:“我叫薄薰,是主人的随從,鳳音塵,我知道你,我也見過你,隻是你不知道我罷了。”
鳳音塵眸光微亮,好奇端看薄薰的異色雙瞳:“早聽聞池姑娘身邊有位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原來就是你啊。”
薄薰雙手微擡,訝異道:“啊,我那般出名嗎?你從哪聽聞的?”
鳳音塵笑了笑沒說話,擡手請池鸢落座。
灰色石案被紫藍小花覆蓋着好似鋪了一張華麗桌布,茶香跟着升騰的霧氣氤氲而開,鳳音塵坐在池鸢正對側,無論是倒茶還是遞茶,滿心滿眼都是池鸢的身影。
“池姑娘,你怎麼會來金陵,對了,謝離呢,不是說,謝離跟着你一起遊曆嗎?”
提到謝離,池鸢端盞的動作微微一頓,“他回臨安了。”
聞此,鳳音塵和鳳九衿皆有些意外,但他們也不會多問。
“啊,原來是這樣……那池姑娘,你打算在金陵待多久,你來金陵,是看齊府結親的熱鬧嗎?”
池鸢淺酌一口茶,茶水入喉,清潤回甘,極為爽口:“不是,來此之前,我并不知齊嶼成親之事。”
鳳音塵怔了怔,笑着道:“那池姑娘就是順道過來玩的,正好,我對金陵熟,不如我做東,帶池姑娘在金陵城逛一逛,這城中大小事,包括齊嶼的婚事,我都知曉得一清二楚。”
最後一句話,鳳音塵刻意咬字重了幾分,池鸢聽出他話外之音,微微颔首:“好。”
見池鸢喝了好幾口茶,鳳音塵眸中笑意漸深:“看來這雲山飛雪極得池姑娘喜歡,池姑娘你現在住哪?一會我派人給你送些茶餅過去。”
“多謝,但不必了。”
鳳音塵笑容微頓,移眸看了鳳九衿一眼,繼續道:“那池姑娘,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我帶你去尋金陵城最好玩最熱鬧的地方看看吧?”
“好。”池鸢竟有些迫不及待的起身。
鳳九衿看着鳳音塵臉上沒斷過的笑,既是無奈又是憂慮,“音塵,好好照顧池姑娘,我乏了,就不跟你們去了。”
“好,長兄慢走,恕音塵不能相送。”待鳳九衿走遠,鳳音塵立刻走到池鸢身前低聲道:“池姑娘,你剛才在樹上坐了多久,是不是我與長兄說的那些話,你全聽見了?”
池鸢好笑地看着鳳音塵:“是聽見了,怎麼,被我聽到秘密,要殺我滅口啊?”
明知池鸢在開玩笑,鳳音塵還是着急辯解:“怎怎麼可能,我再怎麼……都不會對池姑娘出手的。而且,那些還算不得是秘密,聽去便聽去了。”
“既不是秘密,那你何故還要問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