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不知望着池鸢淺淺一笑,搭在桌沿的指尖輕輕一叩,龍琴和青鳥便從帳幔後款款邁出。青鳥站在蟬不知左側,龍琴站在池鸢右側,同時取來案前白玉杯,手執雕花銀壺,微微曲身,為兩人倒酒。
紫紅色的葡萄酒從銀色壺嘴中,流進溫玉色的酒杯中,暖玉酒紅,不一會,濃郁的酒香便在室内漫開。
酒色紅豔,映得池鸢雪白的臉頰,好似染了一層紅暈。
“這便是你說的懲罰?”
“嗯,是啊。”蟬不知支颌睨着池鸢,不放過她臉上變化的任何神情。
池鸢蹙眉道:“那我倒想請問樓主,我的答案為何錯了呢?”
蟬不知嗤笑一聲:“高興與否,不過蟬某一念,所以你的答案隻能由蟬某決定,不過,姑娘可知,随意揣測人心,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池鸢挑挑眉,也不再與他争論:“行,那便當我沒說,這次我認罰,不就是喝酒嘛,我喝便是。”
蟬不知笑得不置可否,微微擡手請池鸢先喝,池鸢看他一眼,舉杯将酒水飲盡。
“姑娘爽快,甚合蟬某心意。”蟬不知執杯貼至唇邊,目光終于從池鸢身上移開,匆匆掃了薄薰一眼後,便将視線定在阮青枝身上。
從進門那刻起,阮青枝神情就十分淡漠,落座後一直低垂頭,也不知在想什麼。即便蟬不知出現,他也不曾擡頭看一眼,仿佛周遭發生的一切都與他沒關系。
直到蟬不知看來之刻,他袖中半握的手微微動了動,見他不說話,阮青枝也不擡頭。
“呵……”蟬不知忍不住笑出聲,“這位小公子如何稱呼?”
阮青枝冷淡回答:“阮青枝。”
“哦?”蟬不知故作驚訝,“原來你便是竹兄心心念念的那位意中人,如此好相貌,倒也難怪了。”
阮青枝緩緩擡頭,一雙桃花眼冷如寒春初融的冰雪:“什麼意中人,我不是,還請樓主不要胡言别人的關系。”
蟬不知輕笑一聲,紫眸中閃動訝異光芒,“難道蟬某有說錯?”說着,細細端量阮青枝的神情,“莫非,你們鬧矛盾了?嗯……難怪昨夜竹兄找蟬某喝了一夜的酒,卻原來是這般緣故。”
阮青枝側開臉,已不想與蟬不知多言:“樓主請我的來意,若隻為說這些的話,那在下便隻好請辭了。”
見阮青枝當真要起身告辭,蟬不知眸色一怔,擡手道:“小公子不要動怒,好吧,算蟬某說錯話,你且坐下。”
龍琴立刻上前,擋住阮青枝去路,笑着勸說:“公子别生氣,主人不過與你開個玩笑罷了,不要當真,來,快坐,奴家給你倒酒。”
說完,也不待阮青枝同意與否,伸手将他按回到座上,她動作極快,阮青枝都來不及反應,等他嫌惡想撇開她手時,龍琴已經收手退了回去。
看到案前輕微晃動的酒水,阮青枝眉頭皺得死緊,好似這東西,勾起他心中不願提及不願想起的難堪記憶。
正當龍琴想繼續勸酒時,池鸢終于開口制止:“夠了!”随她聲音去的,還有一道冷冽刺骨的霜霧,刷的一下,龍琴執銀壺的手指就結出一朵霜花。
眼看銀壺就要從龍琴手間脫落,蟬不知輕輕擡手,銀壺就施然飄到他案前。
“姑娘别動怒,都怪蟬某馭下無方。”蟬不知說完,轉眸看向龍琴,“還不退下?”一聲冷喝,讓龍琴驚得身子一抖,不敢多言,默默退到簾外。
池鸢掃了一眼,回頭看向蟬不知,語氣态度變得淡漠無比:“樓主,事到如今,何必裝模作樣?說吧,你請我們來,究竟何意?”
蟬不知微微抿唇,潋滟水光的眼眸端端與池鸢的冷眼相對,“姑娘生氣了?怪我怪我,是蟬某不好,這樣我自罰一杯,你消消氣,再陪蟬某說會話,好不好?”
池鸢可不吃他這一套:“虛情假意給誰看?你請我來,就隻為與我說這些閑話的?”
蟬不知唇角上勾,沒有立即答複,他望着池鸢,手執玉杯,貼至唇邊,不緊不慢地抿下一口葡萄酒,眼眸中流轉的光芒,好似生了鈎子,似要将人魂勾出來。
“自然不是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池鸢輕輕擡眉,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呵呵……”蟬不知輕笑一聲,似乎很喜歡池鸢這些可愛小動作,“蟬某聽聞,姑娘似在地牢與白虎堂的諸葛炎交手過?”
池鸢冷哼一聲:“樓主消息真是靈通,不錯,我是與諸葛炎打了一場,不僅如此,白虎堂其他四位,我也領教了一回。”
看着池鸢略略驕傲的神情,蟬不知忍住笑,順着她的話誇贊:“姑娘厲害,蟬某佩服,其實蟬某對姑娘,久仰多時,真沒想到有機會與姑娘相識一場,并結交為朋友。”
池鸢陰陽怪氣道:“朋友,我們當真是朋友嗎?可我見樓主大人,對我和我的朋友,一點都不似以朋友相待的态度。”
蟬不知倏然擡眼,傾身朝池鸢這邊靠近些許,“蟬某以為,對姑娘的态度足夠客氣了,卻原來姑娘是心有怨氣的,好,那就請姑娘自己說,究竟是如何态度,才算得是朋友?”
蟬不知說着越靠越近,原本坐在一側神遊天外的薄薰瞬間回神,趕忙擠到二人中間:“幹嘛幹嘛,你這登徒子,想對我家主人做什麼?”
盡管來時薄薰有所準備,但對室内濃香還是不太适應,這導緻她神思一直昏昏沉沉,直到看見蟬不知貼近池鸢,心中警鈴大作,瞬間醒了神。
“你這丫頭,倒是有趣。”蟬不知瞧了一眼,面色微疑,“咦,你這瞳色…似與蟬某故鄉人很像。”
薄薰與他大眼瞪小眼:“像,哪裡像了?不要看到什麼,就信口開河,本姑娘是土生土長的南…南方人,才不是你那什麼西域人呢。”
蟬不知默默打量薄薰,施然一笑:“小丫頭,是不是坐着很無聊?正好,我屋子裡有好些新奇玩意,你去挑一挑,看中什麼,我都可送給你。”
薄薰歪了歪頭,被勾起了好奇心:“有好東西嗎?對了,你上次送相星竹的黑匣子還有沒有,我也想要那個!”
蟬不知坐正身,輕撫袖口:“你知道那黑匣子裡,裝的是什麼嗎?”
薄薰眨巴大眼,搖頭搖得歡快:“不知道,不過你送我一個,我肯定能打開它。”
“……難道,你就不好奇裡面裝的是什麼?”
薄薰歪頭想了想,繼續搖頭:“不,我不想知道,若是知道就沒意思了,所以,還是不知道的好。”
蟬不知細細揣度薄薰的話,唇角弧度微微上揚:“說的好,青鳥,帶她去吧,凡是她看上的,都送她了。”
“是。”青鳥從蟬不知身後走出,躬身擡手請薄薰,“姑娘,請随奴婢來。”
支走了薄薰,蟬不知再次向池鸢貼近:“姑娘,你還沒回答蟬某剛才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