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池鸢變急的呼吸聲,尹奉不由分說,出手貼上她的後背,池鸢也沒動,任由尹奉為她運功療傷。
“小姑娘膽魄過人,難道不怕老夫出手害你嗎?”
池鸢微微磕眼,唇角掀起一抹笑:“前輩不會,想出去,你還需指望我。”
尹奉無聲笑了笑,但随即他臉色就變得嚴肅,因為他發現池鸢受的内傷比他想象得要嚴重,其中就有他掌力的緣故,但最嚴重的内傷,顯然不是他掌力所緻。
白虎堂中除了諸葛炎,當數尹奉功力最高,也因得深厚内力,才可為池鸢治傷,若換其他人,功力懸殊,治傷不成,隻會被反噬。
但尹奉也維持不了多久,他自己也有内傷,幫池鸢平複紊亂内息後就松了手。
“多謝前輩。”池鸢臉色好了些。
尹奉低咳一聲,别開臉:“不必謝,就像你說的,老夫想出去,還真得靠你這個小姑娘。”
池鸢轉頭看向石台,聆夜還在練功,但石台下的血池好似沸騰起來,咕嘟咕嘟,冒出的水花越來越大。
就在這時,排列在血池邊的石柱,其上圖騰,由下至上,被血池的水灌滿,砰的一聲,血水湧到最高處,鑲嵌在石柱頂端的特制油燈,也随之大亮。
霎時間,石洞内皆被籠罩在昏昏一片的紅光中。
石台上的聆夜緩緩站起身,與此同時,血池中沸騰的水泡脹到了極點,噗一下,水泡破裂,濺開的血水像是溫度極高,燙得跪在一邊的行屍身體一陣抽搐。
突然,血池中升起一口血紅木棺,這木棺十分巨大,并排躺進三個人都綽綽有餘,木棺四面刻有圖騰和咒文,棺蓋上串着一圈小巧銅鈴,即便木棺豎立垂直在血池中,那銅鈴也沒發出一聲響動。
聆夜拖拽着手腳鐵鍊,走到石台邊緣,随他揮手動作,棺蓋自動打開,他擡手在空中比了個奇怪姿勢,而後筆直走進棺木,進棺的一瞬,棺蓋上的銅鈴齊齊震響,棺蓋合上,四角恰有供鐵鍊穿過的孔洞。
就這樣,聆夜躺進紅棺裡,沉進了血池底,之後血池表面不再沸騰,周圍跪着的行屍也四散分開,各自尋地蜷縮躺着待命。
池鸢坐在原地看着,直等了一刻,見周圍不再有動靜,才起身向血池靠近,尹奉起身跟上。
“前輩小心,不要踩到那些傀儡,雖說鬼王已經沉睡,但這些小鬼也不是沒有意識。”
“好。”尹奉應了聲,見池鸢躍上聆夜所坐的石台,便到血池邊的石柱查探。
石台上都是些污穢之物,石台面上同樣刻畫着一些奇怪的圖騰,池鸢默默記下,随後向四面石壁查看那些黑色的模糊不清的壁畫。
尹奉也沒閑着,他對地牢中的機關暗門十分熟悉,繞着石洞行至一圈,卻發現沒有出去的路。
正當尹奉感到奇怪時,轟隆一聲響,石台後的兩個石柱動了,池鸢見狀立馬跑至角落,尋腐屍遮蔽,尹奉也察覺不對,就近尋躲避之處。
聆夜帶着紅棺沉到血池後,石柱上的血光就退了,石洞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所以,當那兩根石柱緩慢移動,露出底下洞口時,洩出的燭光就格外顯目。
看到舉着燭台走上來的人,藏在屍堆後的尹奉渾身一震,那人居然是大長老全萬山。
看到全萬山,池鸢一點都不意外,她早在密室中就猜出他身份。
全萬山一身黑袍從頭兜到底,他高舉燭台行至血池邊,看到空空無物的石台,轉頭去尋望周圍的行屍,也不知黑袍下的全萬山做了什麼,周圍行屍全都受到感召起身,擺着僵硬步伐向他靠攏。
但這群小鬼,對他的态度明顯沒有聆夜尊重,十幾個行屍隻是低垂頭,僵硬站着,全萬山發派指令許久,它們才動。
看着行屍将周圍腐屍一具具搬入全萬山來時的密道,池鸢心生詫異,這老頭應是拉這些屍體去喂天目虎,但天目虎已被她重創,難道它還活着,可即便活着,也不可能吃得下這麼多的腐屍。
很快,洞内堆積成山的腐屍就被搬走了一半,若再這樣下去,池鸢和尹奉的位置就會暴露。
還在事情也沒往絕地發展,洞穴角落腐爛過頭的屍體全萬山沒動,行屍搬完腐屍回來,便都呆怔地站在他身後聽候發落。
全萬山盯着石台下的血池,被池水映照的側臉,神情别樣扭曲詭異。
忽然,全萬山往石台上飛去,他施掌打向石台邊一直延伸到池底的鐵鍊,而後,盤腿坐在聆夜的位置上,開始擡掌練功。
全萬山上下擺動的手勢和聆夜很像,但細細觀來,卻大相徑庭。
蹲在角落處的尹奉,冷眼盯着全萬山的動作,對于全萬山的出現,他震驚了很久才理好思緒,心中直道,難怪之前小姑娘問他,十幾年前可是大長老上位之時,十幾年前,可不正是聆夜莫名失蹤的時間節點,原來大長老是早有預謀。
武林盟與幽山向來勢同水火,别說鬼術,就是平常抓到幽山小鬼,都是嚴刑拷問,秘密關押,而今,知曉全萬山膽大包天,将聆夜私困密地,為求武功至高境地,不惜修習鬼術,尹奉怎能不驚,怎能不恨。
白虎堂鎮守武林盟最高機密的六欲地牢,其中密事不被外人知曉,但其實,白虎堂的五人為了鎮守地牢要犯,已經幾十年未曾出過地牢,因與外界信息脫節,平常要務最高執行者還是歸大長老所有,如此,也給了全萬山可趁之機。
尹奉袖中拳頭幾乎快要捏碎,他轉過頭不再看全萬山,怕自己眼神殺氣太重,讓他察覺。
幾十年前,武林盟還不是沈毅管轄,但他們白虎堂的堂主一直是諸葛炎,新舊勢力交替,唯有白虎堂一直沒有易主,當然沈毅也曾想過易主,可整個武林盟,誰能撼動諸葛炎的位置,畢竟有白虎堂坐鎮,幽山就不敢進犯,就沖這一點,沈毅就不會輕舉妄動。
可依現在情況來看,尹奉突然覺得,他們白虎堂像是被人玩弄鼓掌的棋子,如今的武林盟,竟有人為達目的,可不折手段。
尹奉知道全萬山是沈毅一手扶持上來的人,所以他默認沈毅知道,全萬山修習鬼術。
正當尹奉不斷遐想間,石台上的全萬山突然俯身嘔出一口黑血,像是修習鬼術被反噬,他撫着胸口,出氣喘得一聲比一聲急。
在血池散溢的淡淡紅光下,尹奉發現,全萬山的臉,以及他露出黑袍外的手臂,皮肉之上好似竄動着無數細小的如蝌蚪一樣的東西,那些小東西随他急喘聲,流動速度越來越急,突然,全萬山一個急咳,哇的一下,那些小東西伴着黑血一起從全萬山嘴裡噴出,順着石台滑進血池中。
咕咚咕咚,黑東西入池後,血池沸騰了一下。
全萬山平緩了一會氣息,接着緩慢起身,他四下看了看,再次施掌打向石台邊的鐵鍊,看他臉上神情,似乎十分着急。
等了一刻,血池再次沸騰,随周圍石柱燈火亮起,那血森森的木棺再次浮出水面。
全萬山等得急不可耐,一掌揮開棺蓋,随他嘴中念念有詞,還處在沉睡中的聆夜,如提線木偶一般,飛到他面前,動也不動,任他擺布。
全萬山與聆夜盤坐在石台上,手對手相貼,嘩的一聲,一陣氣浪湧開,聆夜身上開始冒出黑氣,黑氣順着手臂,緩緩鑽入全萬山的掌心。
反觀全萬山,吸納過黑氣的臉紅潤發光,起伏的胸口漸漸平息,蟄伏在皮膚下的小東西也沉進了身體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