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朝墨暄輕輕颔首,墨暄微微一怔,芙蓉一般豔紅的唇瓣動了動,一雙透水的眼眸訝然又好奇的望着池鸢。
池鸢收回視線,重新俯視石柱下的張婉,此刻的張婉,整張臉都附着一層薄霜,全身上下也就眼珠子能動,她還保持一個仰望姿勢,呆呆注視池鸢,見池鸢突然回頭,心律加快,連表情都做不出。
“還打嗎?”池鸢輕聲問道。
張婉眼眸眨動幾下,因為嘴皮子被寒霜凍得不能說話,池鸢微微蹙眉,下一瞬,環繞在張婉身上的寒氣瞬然消退。
當即,張婉俯下身瘋狂大喘氣,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紅,直到此刻,池鸢才發覺,自己随意一出手,張婉那點薄弱的内力根本扛不住。
張婉緩了好一會,顫着手摸上凍得通紅的臉,“呼……”她對着手哈氣,然後敷上臉取暖,身後護衛立馬反應過來,圍上前噓寒問暖。
“一邊去!”張婉低喝一聲,暖了身子,終于甩得動鞭子了,她擡頭瞪視池鸢:“打,當然要打,戰書是我下的,我又怎可怯戰而退!”
池鸢微微一怔,實未料想張婉性子如此倔強,而且是在見識過她真本事的情況下,還能說出這等話,雖是魯莽,但這份勇氣難能可貴。
“好,我可與你比劃一二。”
張婉神情一頓,去了披風,揮動長鞭:“來吧!”
池鸢飛身落下,手持竹笛,擡手一指,張婉皺眉道:“你莫非是在小瞧我不成,為何不拿出你的劍?”
“那樣,你隻會輸得更快。”說完,池鸢不再客氣,直接出手向張婉打去,張婉卷鞭而起,嘭的一聲巨響,正中竹笛笛身。
池鸢沒用内力,但張婉卻拼盡全力一擊,她略略驚訝,驚訝于池鸢的放水,更驚訝她手中竹笛,按道理,這九成九的内力下,再堅硬的竹子也會被擊得粉碎,可眼前這支綠油油的竹笛,卻紋絲不裂,硬得像塊石頭一樣。
“你……”張婉微微氣惱,收鞭再起,心想既然池鸢有心讓她,她何不借此利用一下,沒内力加持的招式,還拿竹笛當武器,如此嚣張,她可得挫挫她的銳氣。
而後兩人當真切磋了起來,全程池鸢隻拿竹笛出招,與火力全開的張婉相鬥,過程中,池鸢甚至都不使輕功身法,可即便如此,張婉也不是她的對手。
池鸢劍招精妙,出招極快,單是防守,就讓張婉應接不暇,更别提有回擊的機會。
忽然,張婉一個失手,被池鸢用竹笛将長鞭震脫了手,沒了武器,此局勝負已定。
張婉低頭看着地上長鞭,一臉怅然,“我輸了。”難得一見,張婉以一種極為謙卑的口吻,将這三個字說出口。
站在遠處圍觀的沈莫微微詫異,心想,這還是他認識的張婉嗎?平日裡那個嚣張跋扈的張婉究竟去哪了?
一得知張婉來禦風樓的消息,沈莫便馬不停蹄的往這邊趕,可一見兩人當街約戰的架勢,他便沒往上趕,其一怕丢了面子,其二,也不知拿何顔面去見池鸢。
沈莫定定看着場中池鸢,對失魂落魄怔立在一旁的張婉選擇視而不見。
就在這時,幾名小厮為一位藍衣公子引路,分退人群,走至場中,武林盟護衛見到他,齊聲喊了一句二公子,而此人正是沈莫的胞弟沈念。
聽到護衛喊二公子時,張婉頹敗的神情頓然僵住,她緩緩擡頭,正巧撞上沈念溫柔含笑的眉眼,“念哥哥……”
沈念容貌清秀,氣質儒雅,笑時,一雙眉眼如春水般瑩透,他微微俯身,平視張婉:“嫂嫂,你沒受傷吧?”
一聲嫂嫂讓張婉心都碎了,她怔怔看着沈念,眸中隐隐嗆出水汽:“沒…沒有,我好得很,用不着你來關心。”
沈念沈默片刻,依然溫柔的笑:“沒受傷就好,若是受傷,就要及時說,不然,兄長會心疼。”
提到沈莫,張婉瞬然轉過身,掩起袖口捂住臉,也不知袖下是何神情,她不再搭理沈念,撿起地上的鞭子,退了出去。
沈念看她離開,輕歎着搖頭,随即挪步朝池鸢走去,“在下沈念,池姑娘,初次見面。”
池鸢擡眼打量沈念,他面上笑得溫和親切,但池鸢卻覺得他笑得很假:“不算初次見面,我以前見過你。”
沈念微微一笑,“原是這般,那在下還是錯過了,早與池姑娘認識的機會。”說完,沈念朝池鸢俯身施禮,“池姑娘,真是對不住了,方才是我家嫂嫂,自小嬌寵,平順慣了,行事之時難免過于直白,容易讓人誤會,但其實她心地很善良。”
善良?池鸢内心不由發笑,若當真心地善良,也不至于當街将人打成重傷。
“你很了解她?”
池鸢一語中的,說得沈念都愣了一瞬,“嗯……”沈念微微側過身,錯開視線,“算是從小認識,自然比常人多了解一些。”
“如果你是來替她向我賠罪的,那,大可不必了。”
“為何?”
“她當着衆目睽睽之面,自取其辱,難得這還不夠嗎?”
池鸢話說得太直白,讓向來溫柔脾性的沈念都不由得錯愕半分,“池姑娘說話還真是不留情面……”
池鸢掃了他一眼,不多言轉身往禦風樓大門走,沈念站在原地目送,好一會,才揮手讓周圍護衛撤走。
事了,待薄薰照例去給薛遙送完藥後,池鸢便帶着她去往黑市,臨行前,謝離保證不出客棧,如此池鸢才放心離開。
這次去的依舊是上回那金三帶的密道,薄薰跟着池鸢在幾條暗巷中穿來穿去,一路不斷嘀咕着:“哎,這個小謝離,黑市一聽就好玩,怎麼他就不願來呢?”
池鸢回道:“因為黑市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以他的身份,想要的,基本唾手可得。”
“唔……也是哈,不過我一點也不羨慕,說不定,他有着我想象不到的煩惱,就比如,他看似在與我們同遊江湖,可在他身上,我感受不到輕松快意,這一路他總是憂思過多,而追殺他的人也是源源不斷,去到何處都不得安生。”
提及此,池鸢頓然蹙眉,心想,若不是她當初提議,謝離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地步,他可是七族謝氏子孫,出門車馬奴仆成群,想刺殺他的人根本無法靠近,也無從下手。
特别是沐川一行,路途敵人太多,兇險難當,還是盡早尋個機會讓他回去吧。
“主人,是不是到了?”薄薰一言,打斷池鸢的思緒,看到盡頭處布滿藤蔓的石牆,池鸢加快腳步,“你可帶了銀錢?”
薄薰點點頭,掏了掏衣兜:“主人,十兩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