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袍男子動手之際,蟄伏在樹上的薄薰也悄然隐匿身形,朝他靠近。
黑袍男子手指細長,烏黑指甲深深嵌入謝離頸上皮肉,他盯着池鸢,不放過她臉上顯露的任何表情。
然而,直到謝離脖頸沁出一滴細小血珠,池鸢全程都冷眼旁觀,無動于衷。
黑袍男子臉色一沉,心中有些動搖,“看來此人對鬼笛仙子還真是無關緊要之人,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氣,取他性命了。”說罷,黑袍男子手指一縮,微微蓄力,抓向謝離脖頸。
就在他施手的那一刻,身邊似有怪風湧動,他扣在謝離脖頸上的手就不能動了,黑袍男子微微愣神,忽覺手中一陣劇痛,不待他反應過來,手中人質就莫名其妙的飛到了池鸢身邊。
“你……”黑袍男子立刻亮出武器,驚愕看着池鸢,“你究竟使得什麼妖法救人?”
“妖法?哪有什麼妖法,隻是你不知其中門道罷了。”池鸢說完搭上謝離脈門探他傷勢,探完之後,忙給薄薰傳音,“謝離中了蠱毒,你快帶他去馬車裡救治。”
“是,主人。”
薄薰回到樹上現出真身,跳下樹時,黑袍男子這才察覺到她,不由得心下一驚,疑聲道:“嗯?這小妹妹究竟是如何出現的?”
站在黑袍男子身後的獨眼怪道:“我也覺得奇怪,雖知那小丫頭一直在附近,卻沒怎麼注意到她,岐蟲,這小丫頭是鬼笛仙子的仆從,你可别小瞧她。”
岐蟲聞言深思,隐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默默盯着薄薰将謝離帶走,他沒有上前阻攔,如此做,隻是笃定池鸢不察他下了蠱毒,即便知曉,也不覺得池鸢有辦法解開,所以,在岐蟲眼中,謝離已經是個死人了。
就在岐蟲分心之時,池鸢突然揮劍殺來,危機靠近,岐蟲本能一躲,接着手中棍起,“當”的一聲,兩兵相接,刀鋒劍氣将四面圍聚的紅色飛蟲盡數擊飛。
獨眼怪當即哀嚎大叫:“喂喂喂,岐蟲,你可長點心吧,老夫好不容易養出這麼多孩兒,你怎的将它們也殺了?”
岐蟲冷哼一聲,側身躲過池鸢掃來的劍鋒,接着一躍而起,持棍劈向池鸢,“我折她手裡的蟲子不比你少,還不快配合我,隻我一人可對付不了她!”
獨眼怪臉上哀怨神情隻維持了一瞬,轉眼他便露出詭異笑容,“你先應付着這條大魚,待老夫清點完其他小魚,再來助你!”說着,獨眼怪袖袍一展,四面散去的紅色飛蟲頓然随着他手指的方向,襲向馬車裡的人。
此時,薄薰正在車内施法給謝離逼毒,清漪被銅鈴魔音震暈躺在一旁,打擾不到她,可薄薰剛展開結界,便察覺車外異響,她掀簾探出,見蟲群襲來,右手一擡,一道綠光從她指尖迸出,直向奉清川那輛馬車飛去。
此刻車廂外,已被密密麻麻的蟲群包圍,看似駭人,但其實蟲群與馬車之間卻隔着一道看不見的結界,為此,蟲群急得哇哇亂叫,瘋狂噬咬那道看不見的結界。
獨眼怪察覺蟲群異狀,本想過去探查,忽地耳側一道急風刮來,獨眼怪閃身一躲,驚駭望着身前草木上結出的冰霜。
“哼,居然還有心思對付旁人,看來兩位是将我看輕了。”
池鸢執劍站在枝頭,冷眼斜睨樹下獨眼怪,岐蟲剛被池鸢一劍擊落,正杵着黑棍,半俯首粗粗喘氣。
獨眼怪慢慢後退,遠離那一片冒着寒氣的樹叢,半隻眼緊盯池鸢,緩緩收起地上的飛索,“嘿嘿,豈敢,豈敢,鬼笛仙子的大名,老夫如雷貫耳,今日能與您對招,實在是三生有幸,隻是,旁人在側,實乃變數,老夫,不得不防。”
“變數?哼,在你們面前,我才是最大的變數!”池鸢提劍一指,嗖的一下,三道劍氣齊齊飛向獨眼怪。
獨眼怪翻身一躍,揮出短刀接住劍氣,滋的一陣刺耳嗡鳴,手中的刀刃被震得劇烈晃動,身子也被劍氣餘波逼得不斷後退,拖出一道長長凹痕,眼看即将撞樹,獨眼怪急運内力,穩住身形,擡頭時,單目又被那刺眼銀光閃花,獨眼怪看不清池鸢的動作,隻憑直覺甩出飛索勾住一旁的大樹脫身。
池鸢見獨眼怪躲開,折身就追,就在此時,一道勁風從身側襲來,池鸢反手一劍,“叮”的一聲,銀色劍刃便與一柄血紅的長劍撞上,岐蟲陰冷一笑,劍刃一轉,猛地刺向池鸢胸口,池鸢回劍擊擋,獨眼怪立馬甩出飛索纏住她腰身,随即出刀沖來。
此刻的池鸢俨然是腹背受敵之勢,她面色沉靜,執劍右手微微一震,霎時,一股茫茫白霜從她指尖溢出,朵朵霜花開在銀色的劍刃上,映射日光格外耀眼。
當一前一後,兩把刀劍逼近的一瞬,唰的一下,池鸢手中劍光炸開,無數霜花齊飛,将周圍樹木全都凍成了霧凇,而那翩翩飄落的樹葉,也瞬間結成冰雕,咚咚咚的如下冰雹一般砸落在地。
而離池鸢最近的兩人,雙腿結冰,周身被一股淡淡霜氣包裹,吧嗒一聲,幾道裂紋從他們身上傳來,冰霜碎裂開時,兩人衣袍也随之裂開,慢慢顯露出幾道縱橫交疊的劍痕。
池鸢一劍挑開岐蟲的兜帽,黑帽下是一張如刀削般冷硬的臉,深邃的眼窩中,一對淺藍的眼珠子正陰冷的盯着池鸢。
池鸢掃了他一眼,緩緩收劍,她輕輕拂開眼角垂落的青絲,淡淡霜氣萦繞在她眉間,襯得她眉眼格外冷冽。
“不知這位西夜魔使,去而複返所為何事?”
岐蟲薄唇緊抿,眼中露出幾分不屑:“既落你手,要殺要鍋,悉聽尊便,不必想着套我話。”
池鸢冷聲一笑:“套話?我不過問你來意,怎的落你嘴裡就成套話了?”池鸢說完轉眸看向獨眼怪,那獨眼怪直盯着她手裡的劍,見池鸢回頭,立馬收斂貪念,神色警惕回視。
“他不說,那就你來說,獨眼怪,西夜魔使,可是?”
獨眼怪嘿嘿一笑,露出一嘴缺口黃牙,“是是,原來鬼笛仙子也知道我們,不過仙子,您……問我們來意,卻是為何?”
“你還未說明,我為何要回答?”
獨眼怪半隻眼滴溜溜的轉了一圈,他與岐蟲對視一眼,随即笑道:“我們來意,想必仙子應該猜得出。”
池鸢眼神一冷,微微擡劍,貼上獨眼怪的脖子,“猜?你既能說,我為何要費勁心思猜?”
獨眼怪身子一抖,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被那劍上寒氣凍的,他猛力往後縮了縮脖子,奈何雙足被凍得結實,體内真氣也被寒氣封凍,一時之間如那木雕一般任人拿捏。
“嘿嘿嘿……仙子莫急,仙子莫急……”獨眼怪沖着池鸢谄媚一笑,随後道明來意,“其實我們來此,隻是為了抓捕九派弟子,哪知仙子您無端插手,還殺了岐蟲數名部下,這般做頭,即便我不在意,上頭那邊也不好交代呀,所以……所以我們就如實回禀,之後,您就成為了我們新的抓捕對象。”
“這般來說,你們此時前來,要抓的人是我?”
獨眼怪連連眨眼,滿臉疤痕跟着嘴角一起胡亂抖動,“是是是,是您,那個……您若願意跟我們回去,其他人,我們可以考慮不追究。”
池鸢聽言不禁一陣發笑,“跟你們回去,老頭,你到現在還沒看清自己的處境嗎?現在是我為刀俎,你們為魚肉。”
獨眼怪目光微閃,在池鸢看不見的角度,悄悄與岐蟲對眼色,“仙子誤會了,我們哥倆是落你手,但是,西夜勢力可不止我們二人,仙子既被尊主看中,也是您的福氣,即便您逃到天涯海角,也遲早是他囊中之物。”
池鸢微微蹙眉:“西夜勢力?你們首領是叫西夜魔頭?”
“啊對對對……”獨眼怪無意識的應答,等反應過來,立馬改口:“不不不,不是……不是西夜魔頭,是西夜魔主。”
“管你魔頭魔主,既是沖我來,遣你們這等蝦兵蟹将,還能将我抓住?簡直癡人做夢!”
池鸢說罷,回身看向岐蟲,獨眼怪臉上閃過一絲異色,趕忙開口吸引她注意:“仙子!可别怪老朽沒提醒您,但凡有人叫魔主為魔頭,皆會被魔主下達滅殺指令!”
獨眼怪說完,瞥眼朝岐蟲打了個眼色,池鸢察覺有異,劍鋒一轉,直向獨眼怪脖子斬去,獨眼怪眼珠瞬然瞪圓,急聲喊道:“岐蟲,快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