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沉沉的空間,回蕩着薄薰的聲音,然而,聲音轉了幾道彎就随即消弭,似有什麼東西将聲音吞噬,薄薰輕咦一聲,目光四下打量。
光球浮在兩人十尺開外,自薄薰進來後,它便靠近一寸,球面光芒明暗輪轉,似在探究薄薰的深淺。
“哦~原來是處幻境結界,小東西本事不小,居然能在我和主人眼皮子底下藏這麼久,哼,你死定了!”薄薰說完擡手一招,點點瑩光從她指尖散出,朝光球撲去。
光球避開薄薰的攻擊,猛然貼近,幻化出一大片黑影将主仆二人包圍。
“哼!雕蟲小技,也敢在你姑奶奶面前耍弄!”薄薰雙手一合,迅速展開光幕将自己和池鸢罩住,随後,她袖袍輕揚,無數隻墨綠的蝶穿透光幕沖向光球,光球當即指揮黑影與蝴蝶纏鬥,哪知黑影根本不是蝴蝶對手,一經對上,黑影就被蝴蝶纏住,一口一口的啃噬殆盡。
光球又招出黑霧,籠罩在周圍,也不知他施了什麼秘法,竟讓那群蝴蝶定在半空,薄薰詫異一會,指尖勾動,所有蝴蝶變幻成白花,白花綻開之後,香氣彌漫之處,黑霧竟不敢靠近半分。
光球見薄薰将他所有法術破掉,扭頭就跑,薄薰豈會讓他逃走,甩出數道帶刺藤蔓将光球所有去路圍堵,薄薰慢慢合掌,那些藤蔓也将光球合圍包裹,纏成繭球帶回來。
“如何,這下可知道本姑奶奶的厲害了吧!”薄薰得意笑着,散開藤蔓,抓出光球,獻寶一樣送到池鸢面前,“主人,我抓住他啦!”
池鸢看了一眼,正要說話,就聽光球道:“不愧是主仆,連這蠢法都蠢得一模一樣,小丫頭,你抓住我又如何?隻要你們出不去,都是一樣的結果,哈哈哈哈,都等着與我陪葬吧,哈哈哈哈哈!”
薄薰聽了也不惱,抓了光球在手裡把玩,“誰說我們出不去,你現在就得意,是不是太早了些?”
“哼,就會虛張聲勢,你若有辦法,早就出去了,還在這裡……”光球話未說完,就見薄薰動手一揮,四周黑沉沉的霧氣驟然散去,啪的一聲,黑暗空間中生出一道道裂紋,随着裂紋越來越大,其間透出陣陣白光,光球被白光照到,瞬如鐵闆上的炙肉,滋滋直冒黑煙。
“啊,啊啊啊,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快住手,快住手,我,我放你們出去!”
薄薰哼聲不理,繼續施法破壞幻境。光球急得在她手中亂竄,“小丫頭,不不,小祖宗,你快收手吧,你破了這幻境,等于是要了我半條命……”
“現在求饒有什麼用?你膽敢傷害主人,就是死路一條!”薄薰将光球封印在結界中,牽起池鸢的手,就朝裂開的洞口飛去。
薄薰進入池鸢天靈已過半日,此刻,外界已是第四日辰時,流光君還守着池鸢身邊,除眉目間有倦容,衣着發飾各處絲毫不亂,他坐定在一邊,雙眸低垂,靜靜看着池鸢出神。
就在這時,一道綠色光點從池鸢額心竄出,盤繞在四周:“流光君,我已破除迷障,主人一個時辰後便會蘇醒。”
流光君神色微動,輕聲道:“好,需要為她準備些什麼?”
薄薰在流光君身邊轉了轉,語氣輕快:“不必,等主人蘇醒,她自會打坐調息,到時被偷去的内力也會回來。”
池鸢從幻境中出來後,又走了長長一段路,路上白茫茫一片,好似深陷的夢境,一點點抽離,随着盡頭光幕出現,池鸢感覺自己不再脫力,與靈兮劍的感應也越來越清晰,直至跨出光幕,刺目日光投來,照得池鸢睜不開眼,好一會她才适應光線,看清周圍一切。
眼前是一片西子色的帳幔,日光穿透銀線勾勒的孔雀紋,照拂在臉上,溫暖又真實,被褥之間彌散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像鈴蘭的氣味,池鸢輕輕嗅了嗅,皺起眉頭,她記得自己住的那間屋子,所用熏香并不是鈴蘭。
疑惑中,池鸢回了些力氣,她慢慢轉過臉,粉白的被褥和象牙白的玉枕上竟睡着一個人,他一頭青絲散開在枕邊,如山水潑墨的畫卷,淡淡花香正來自他發梢。
池鸢神色微變,流光君為何會睡在她身邊?驚訝之餘,她擡頭看去,隻見流光君合衣躺在一側,眉峰蹙起,雙眸緊磕,呼吸清淺的沉睡。
池鸢怔怔看着,眼前的這一幕極靜極美,好似一幅畫,他沉睡之時,氣質清冷絕然,宛如天穹皓月,美得不可方物。
“看夠了嗎?”沉睡中的流光君突然開口,驚得池鸢愣了一瞬:“你在裝睡?你為何會同我睡在一起?”
流光君倏然睜眼,轉過身,脈脈看着池鸢:“這是我的床,我當然會睡在這裡了。”
“你……你的床?”池鸢心弦撥動,如此近的距離,他溫熱的吐息都噴到她臉上,甚至還能從他墨黑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嗯,是我的床。”流光君輕輕回應着,眸光落在池鸢眼裡,看到她一閃而過的驚慌,唇角綻開一絲笑,“好了,我沒對你做什麼,也不會對你做什麼,别怕。”
池鸢緩了緩紊亂的氣息,羞惱道:“我才不怕呢,你,你能對我做什麼?”
流光君眸色一沉,繞有深意的盯着池鸢:“哦?你不覺得我能對你做什麼?”
池鸢拗勁上頭,與他對視:“那你說說,能對我做什麼?”
流光君沒有立即回答,他默默注視池鸢,眸中洶湧着驚濤駭浪,好一會,他才平複這紛亂情緒,啞着嗓音道:“笨蛋,現在與你說這些,隻會是對牛彈琴,說正事,醒後,感覺身體如何?”
經他一提,池鸢立馬爬起身開始打坐,流光君撐手靠坐在一邊,默默看着,身體的倦意讓他眼皮都擡不起。
半柱香後,池鸢完全恢複功力,當她再次睜眼之際,流光君已經睡着,池鸢心覺奇怪,伸手探向他的脈門,一探之下,才發現他丹田虛空,氣血不順,身體極為疲乏,已到達臨界點。
池鸢内心詫異不已,為何流光君身體會虧損得如此厲害,像是與人曆經一場死鬥,她曾探過他的脈象,他沒有内力更不會武功,那怎會如此?還有,他身邊有空聞,空聞也不會讓他衰落到如此地步呀?
池鸢起身從流光君身上跨過,在床邊找到自己的鞋,剛穿好,門外就有動靜。“公子,您醒了嗎?”是以之的聲音。
池鸢挑開床幔,走過去開門,以之看到是池鸢,也沒驚訝,俯身行禮:“池姑娘,您醒了,我家公子,他……”
“他剛睡下。”池鸢出了房間,以之便掩好門跟上,直走出回廊,池鸢才詢問他:“流光君身體是怎麼回事,看着像是受傷了,但水榭這麼多高手,誰敢傷他?”
以之低垂頭,恭敬回道:“池姑娘猜得很對,公子的确受傷了,但并不是被人打傷,而是被……被姑娘您的笛曲所傷。”
“笛曲……”池鸢眸色微凝,她隻記得自己被曲靈拉入夢魇之後的事,至于昏睡之後,身體被曲靈侵占之事,是一點都沒有印象。
“以之,你将那晚我吹笛之後的事,都一一道來。”
“是。”以之便将自己趕到之後的事情說與池鸢聽,“池姑娘,這之前的事,我并不清楚,您若想知道,還請去問公子。”
池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揮手讓以之退下,之後,池鸢依着記憶找到那晚吹笛的地方,已過去三日,即便現在日頭當空,湖岸邊,以及涼亭四周還彌漫着陣陣陰冷的白霧。
當池鸢看到亭中未化的冰霜,還有掉落在草地,散着刺骨寒氣的竹笛時,才知那晚事情的嚴重性,她被曲靈占據身體,借由她的内力無差别的傷人,當時,流光君離她最近,沒有武功的他必然受傷。
不對……池鸢拈起亭柱上的冰霜在手心細細摩挲,如此威力,流光君沒有内力護體,那他受傷必然嚴重,而不是身體虛弱,氣血紊亂之象,可如若不是,那他為何是現在這狀态,池鸢越想越迷惑,索性也不想了,撿起竹笛,對其施術,将其中依附的曲靈殘魂逼出,再進行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