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鸢妹妹,你要上哪去?”見池鸢扭頭就走,陰江雨緊随其後。
池鸢躍上飛檐,看向北街方向,“閑來無事,四處看看,江雨姐姐沒有事嗎?”
“事情已經辦好了,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姐姐想陪鸢妹妹一起欣賞這夜景。”
“好啊,那就一起。”池鸢音落身動,她輕功速度極快,直打得陰江雨一個措手不及,隻聞身後長嘯一聲,陰江雨施着輕功就追了上來,但同池鸢比,她還是慢上許多,池鸢本有機會甩掉她,但不知怎麼的,池鸢速度突然慢下來,停在一處牆檐後,俯身看着前方的街道。
陰江雨輕身落定在池鸢身後,探頭跟着去瞧:“鸢妹妹看什麼呢,這麼入迷?”
池鸢沒說話,靜靜等着,陰江雨雖沒瞧見人,但她深知池鸢的本事,遂也跟着靜心沉氣。
幽靜的街道上,風輕輕吹動碎葉,嘩嘩聲響,莫名聽着有幾分瘆人,兩人都放緩了呼吸,終于,黑暗中行來一頂軟轎,擡轎人是兩個灰衣人,觀其行止步伐,像是個深藏不露的練家子。
沁涼的夜風将轎簾一角吹起,暖紅的轎簾在一片夜色中格外搶眼,也格外詭異,轎簾飄起的一瞬,露出轎中人幾縷青絲,還不容多看幾眼,軟轎就咯吱咯吱的走向另一邊的黑暗,軟轎速度看似很慢,但實際速度卻很快,兩個擡轎人像是腳不沾地,平穩的擡起轎子過街而去。
陰江雨看着軟轎離去,面露深思之色:“這轎子好像在哪見過……”
池鸢回首看她,故意不解:“不過是尋常的轎子,哪都可見,有什麼好奇怪的?”
陰江雨看了池鸢一眼,輕輕搖頭:“不對,這轎子的形式和顔色的确普通,但有幾處細節讓我有些印象,隻可惜我想不起來了。”陰江雨沖池鸢笑了笑,又道:“還是鸢妹妹厲害,竟能隔着老遠察覺,姐姐對你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池鸢淡淡回笑:“既是忘了,那就跟上去瞧瞧。”
“啊?啊!”陰江雨驚訝一聲,見池鸢已經飛走,趕忙追上,“鸢妹妹,你這想法真是想一出做一出,哎~姐姐老了,已經跟不上你們這些小年輕了。”
池鸢沒管陰江雨調侃的話,追着軟轎去了北街,她其實很清楚,那頂軟轎裡坐的人是誰,前陣子,齊霜就是這般出現在她窗下,如此挑釁之舉,讓她怎麼可能忘掉,上回喜宴的事池鸢本想算了,但既是又撞上了,豈有放過的道理。
池鸢遠遠跟着轎子一直追到齊府角門外,齊霜深更半夜出來,還知躲避眼線不走正門,可越是這樣就越顯得可疑。
池鸢停在檐上沒有跟進去,陰江雨笑着道:“哎呀,鸢妹妹,怎麼不追進去了?姐姐我還想看看轎子裡的人是誰呢……”
池鸢看向陰江雨,眸光幽深難測:“還能是誰,當然是齊府的人了。”當日喜宴,她幾經闖入,就已經摸清齊府的暗樁位置,但夜裡不同白日,守衛隻會更多,布防也更加嚴密,畢竟這可是正兒八經的七族門閥,若當真松懈到任他們這些江湖人來去自如,那世家門閥養的門客就不用活了。
“哦~齊府的人呀,嗯……原來是齊府的人呀,我說呢,難怪眼熟。”陰江雨自說自話的沿着瓦檐行走,一身黑衣與樹影掩映得嚴絲合縫,教人難以辨認,反觀池鸢,還是一身顯眼又華麗的紅衣,雖是很合身但若想做些見不得光的事,她這行頭還是很礙事的。
池鸢沒有追問陰江雨沒說出的話,她向檐下看了一眼,這裡是東門,是正院之地,且去西門看看,後宅應該是布防最松懈之地。
陰江雨跟着池鸢來到齊府西門,“鸢妹妹,你這是目标明确呀,這齊府與鸢妹妹你,是不是有些過節在,如此才使得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裡來踩點?”
池鸢也不掩飾:“正如你所想,我的目标就是齊府的人。”
陰江雨眼眸閃動,嬉笑一聲,伏趴在檐上探頭往裡瞧:“哦~原來如此啊,那姐姐可要提醒你一句了,這齊府護衛不少,妹妹隻身探入,可一定要小心!”
“是嗎?那你方才怎的不勸我,還要讓我追進去?”
陰江雨掩嘴一笑:“呵呵呵呵……沒有沒有,姐姐那是與鸢妹妹開玩笑呢,世家府門,可不是那麼好闖的,姐姐吃過這個苦頭。”
池鸢輕哼一聲,盤坐在門檐上默默看着,不再同陰江雨說一句話,陰江雨見她不言,便自說自話地調笑,直到此刻,池鸢才察覺陰江雨的脾性與常人大有不同。
忽地,府院内傳來人低低說話聲,池鸢探聲望去,陰江雨也不說笑了,認真趴在檐上看着。
等聲音靠近,就能辨認是三個仆人的說話聲,其間還有斷斷續續的拖拽聲,像是在拖着重物行走。
漆黑夜色,檐下燭火漸漸熄滅,三個齊府的仆人鬼鬼祟祟地打開角門,一齊将兩卷草席從院裡拖出來,三人好不容易拖到門外,一陣風猛烈竄來,剛巧将燈籠吹滅,霎時,冷風灌體,吓得三人一陣怪叫。
“哎呀呀,鬼呀,有鬼!”
“燈滅了,是她們冤魂索命來了!”
“别抓我,不是我幹的,不是我!”
三個仆人抱作一團瑟瑟發抖,邊怪叫邊說着胡話,如此滑稽模樣将陰江雨逗得咯咯直笑,許是笑得太大聲,讓檐下三人聽見,更是害怕得不斷喊救命。
陰江雨收了笑,小聲罵道:“幾個膽小鬼,不就是死人嘛,怕成這樣還敢擔這差事。”
池鸢也注意到那草席裡卷的是死人,在三個仆人慌亂一團時,草席就被他們随意丢棄在石階下,草席也沒捆好,摔落中将裡邊的人都露了出來,兩張慘白的臉歪倒在地上,長長的頭發和脖頸纏在一處,凸起眼眶裡,半睜的眼珠驚恐又絕望的瞪視着前方,伴着陰冷的風,讓人看了不禁後背發涼。
陰江雨饒有興趣的看着兩具屍體:“有趣,一個是淹死的,還有一個是活生生被自己的頭發給勒死的,咦,不對,這兩人死前還受盡折磨,呀~如此凄慘的死法,比我這個殺手還殘忍,這齊府好歹也是清流世家,怎麼對付自己人,手段也這般殘忍,啧啧,真是可憐~”
池鸢默默聽着,突然,她覺得這兩個人有些眼熟,定眼再瞧,正是之前喜宴見過的,一個是誣陷她推人落水的小丫鬟,還有一個是在石舫内,同婦人說道她壞話的婆子。
望見兩人,池鸢不禁思量,這二人與自己是有過節,但她從未想過去找她們麻煩,沒想到卻有人幫她出了這口氣,隻是手法太過殘忍,而且單單死了兩個與她有過節的人,這豈不是會讓别人一下就猜疑到自己頭上麼?
但池鸢不知,對世家而言,無端暴斃兩個下人罷了,沒人會在意,即便有人在意,在意的隻會是誰做的,目的又是什麼,能在齊家人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等事,背後之人很明顯是在敲山震虎,是故意給齊家人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