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牙婆親自為男人掌燈,佝偻的腰彎成一張弓,臉上褶子都擠成溝壑,唯恐有怠慢之處,男人看着地上躺着的少女,神情淡然,目光平靜,就像是在挑貨物一般挑着少女。
池鸢站在樹上默默看着,燭火跳躍之間,這男人的面貌似有幾分眼熟,隻覺最近好像在哪見過他。
男人看了一會,挑了兩個少女,張牙婆立刻派人将少女打包送走,“老爺,就隻要兩個?”
男人掃視一圈,眉心緊蹙:“嗯,這批貨沒什麼亮眼之處,你且多多物色一些好的,若總是這種貨色,那邊的人遲早會怪罪下來。”
張牙婆忙俯身回應:“是是,老奴定派人去尋,保管下回老爺來,一定能看到讓您滿意的貨。”
張牙婆将男人送走,折身又回了後院,此刻,地上那些少女已被丫鬟背回柴房,張牙婆進去點了點人數,臉色有些難看,身邊的丫鬟小聲道:“主子,要不,奴婢去舫裡找幾個身家清白的美人來湊湊數?”
張牙婆聞言直皺眉:“萬萬不可,舫裡的美人都是被調教過的,即便裝得再清純,也瞞不過上面的人,那些府院裡的大老爺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使這伎倆不是找死麼?”
張牙婆說完思忖片刻,又道:“這樣,你去别的婆子那裡看看,若是有搶眼的就直接買過來。”
“是。”
漆黑的夜色中彌漫着一股似有若無的霧氣,月如懸勾,晦暗無光,院中靜悄悄的隻有蟲鳴聲在此起彼伏,柴房前的護院還守着,那群丫鬟都跟着張牙婆一起走了。
看着樓上亮起的燈,池鸢有些猶豫該不該動手,她是想找這老太婆報仇,但很明顯,她上面有人,若是現在動她勢必會打草驚蛇,但不動她,池鸢又忍不下這口惡氣。
“薄薰,你說我該将她狠狠打一頓呢,還是将她抓來的人都放走比較解氣?”
薄薰聽了捂嘴樂道:“主人,不如都做了吧,既給您出了氣,又能讓那老太婆氣得不輕,我之前還說了,要讓這老太婆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所以,打她出氣這事換我來做吧,保管她死不了,又疼得幾日都下不來床。”
“也好,那我去放人,你去找她吧。”池鸢說完輕輕彈指,兩道勁氣無聲無息的打中柴房前的護院,搖曳的燭火下,兩人嘴角溢出一行烏血,靠着柴房門沿緩緩倒下,直接沒了生息。
院中其他暗樁,池鸢也以同樣的方式肅清,但她隻處理了護院和暗樁,後院裡的仆人和丫鬟都被她點了睡穴,待四下真正安靜下來,池鸢便堂而皇之的打開柴房的門,将少女都搬出來,正愁該如何帶走時,剛巧在後門外看見一輛破舊馬車。
等池鸢将人都搬上車,薄薰也神清氣爽的回來了,“主人,我做完了,您要不要進去看看我的成果?”
池鸢回頭看去,隻見薄薰臉上沾着幾滴血珠,衣袖口也染了一片血,指尖還閃動一絲微茫,那是使用法術殘留的餘光,看來薄薰确實是動真格了。
“人死了?”
“沒有,我隻會讓她生不如死。”薄薰爬上車看了一眼,接着道:“我還在她肚子裡種下了藤枝,每到月初十五便發作,到時她的肚子就漲大數倍,痛如分娩。”
池鸢沒說什麼,坐上馬車揮動鞭子,薄薰跳上車,偷偷看了池鸢一眼,小聲道:“主人,您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有些過?”
“沒有,這些人罪有應得沒什麼好顧忌的,不過,我倒忘了件事,想着你既對她嚴懲,也應該借此機會從她口中問出方才男人身份之事。”
薄薰輕籲一口氣,嘿嘿笑道:“主人想知道這個不難,我已經記下那男人的味道,等下次見到,或在附近聞見,就一定能将他找出來!”
主仆二人駕馬車帶少女們回客棧,本來池鸢沒想這麼麻煩,但這些少女都被灌了迷藥,随意扔在路上,指不定下場更慘,既是救人,那就好人做到底,将她們帶回去,等醒了問清來路再定奪去留。
時近二更,街上行人稀少,瑤湖這邊更是清靜無人,遠遠的,池鸢望見回頭客棧前好似堆放了很多木材,整座客棧也圍建了一圈木架,正值深夜,客棧門前竟有好多人在忙碌的進進出出。
等馬車靠近,才看清那進出的不是客人,而是一群統一着裝的工匠,瞧見有馬車靠近,客棧小二從人堆裡擠出來,一邊揮手一邊對馬車喊叫:“客官,客官,本店近日修繕,工期不定,您還是去别的地方投宿吧!”
薄薰聽了橫眉喝道:“什麼?修繕,我們還住着呢,你這小二怎麼可以趕客?”
小二聽到薄薰的聲音,神情一變,立馬跑過來,瞧見車前坐着的池鸢和薄薰,賠笑着躬身行禮:“客官,原來是你們呀……客官放心,你們可以照常住店。”
薄薰看到客棧新換的匾額,疑聲道:“為何?你這客棧不是要修繕嗎?我們住着豈不是很不方便?還有,你這客棧破破爛爛的,還修繕作甚,不如退掉重建!”
小二慌亂擺手道:“客官,可不興亂說的,如今客棧的東家換人了,東家說了,在客棧保持原狀的情況下進行修繕,咱這客棧小是小了點,但也沒您說的那般不堪,您看,客棧主梁和結構都還是好的,修繕之事,也隻是改變外觀和各房間的布局和陳設,估摸着三兩日就能完工。”
薄薰跳下車,側身往大堂裡瞧了一眼,“哦,那我們的房間呢,還在嗎?”
“在,都在,已經入住的客官,我們都一一通知了,就你們二位不在……”小二說着忽然頓了頓,見池鸢和薄薰都看着他,小二咽了咽口水,繼續道:“那個,兩位客官,修繕之事,其實是從你們房間開始的,不過客官不用擔心,房間裡的東西小的都派人好好保管着,保證不會丢失,所以……今晚那房間肯定是住不了人的,但小的為你們準備了别的房間,你們看……如何?”
薄薰沒說話,回頭望向坐在馬車上的池鸢,池鸢看着客棧新修的門頭匾額,隐隐覺得哪裡不對勁,為何修繕要從她的房間開始?還有客棧怎麼突然換了東家?這東家……和她房間,難道是流光君……
“謝離呢,謝離可回來了?”池鸢向小二詢問。
小二愣了一刻,随即回道:“啊,尊客說的是那位住在您對門的公子吧,小的記得……他今日好像沒回來。”
池鸢眸色一沉:“既如此,那我也不必進去休息了,小二你自己忙去吧,不必管我們。”
見池鸢如此說,小二也不敢多言,俯身行禮就告退。
薄薰折身回到馬車上,問池鸢:“主人,那我們去哪,還有這車裡的人怎麼辦?”
池鸢揚鞭驅馬,“能怎麼辦,先找個能掩人耳目的地方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