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君雙眸半擡,淡淡眸光潛藏着某種看不懂的情緒,一息山風拂動檐下驚鳥鈴,他擡首看向遠山,低沉的聲音中還帶着一絲少年之音的綿軟清透。“這次送你的衣物與之前不同,你肯定會喜歡的。”說着,流光君又招手讓池鸢與他同坐美人榻,池鸢往他榻邊看了一眼,卻又很快移開視線,眉梢微微見紅,“不必,我坐這裡就好。”
看着池鸢羞窘模樣,流光君低眉輕笑:“怎麼,這是知道我的心意,反而害怕我了?”
此話激得池鸢當即起身,“誰,誰害怕你了!”一邊說着一邊挪步朝他榻邊而去,好不容易坐下,卻挑了一個最角落的位置,流光君默不作聲的看着,待她坐穩後,這才起身向她靠去,“瞧你,坐這麼遠,還說你不怕我,嗯?”
上挑的尾音勾得池鸢心弦一動,恍神間,視線便被一袖暖黃輕拂而過,下一刻,流光君便攬着她的腰,将她輕輕擁入懷中,一旦嘗到這親密無間的滋味,他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想時時刻刻與她貼在一起。
池鸢心跳極快,被流光君緊緊擁在胸前險些透不過氣,但極近的距離,也讓他過快的心跳清晰可聞。“你,你心跳得這麼快,是緊張了嗎?”
流光君慢慢擡起頭,垂眸看她不說話,但那眼眸裡的柔情熾熱得快要将她融化。
池鸢羞紅着臉頰,小聲嘀咕道:“還以為高高在上的流光君不會如少年郎一樣羞怯呢,哼,裝得那麼清冷,差點被你騙過去。”
流光君眸光一怔,将池鸢腰身微微摟起,使得她能與自己平視,“你方才喊我什麼?”
池鸢沒察覺他語氣的變化,“高高在上的流光君……”話未說完,池鸢就被他緊緊埋入頸項,讓她深刻感受他激烈的脈動,“池鸢,我說過,你若再喊錯我的名字,我是會罰你的,如今,我已經想好怎麼罰你,不知你可受得住?”
“什麼懲罰?”池鸢絲毫沒察覺異樣的危險,還敢傻呆呆的去問。
流光君擁着她一陣低笑,“不急,先攢着,怕吓壞你這個小笨蛋。”
兩人相擁在半窗邊的榻上,開闊的廳室三面透風,幾面帳幔可遮不住室内的旖旎風光,花叢樹影外的牆檐漏窗下,鬼鬼祟祟探出幾個好奇的腦袋。
空聞瞧見流光君與池鸢抱在一處,神色微微驚訝,還不容多看幾眼,就被以之為從擠到一邊,幾個少年人争先恐後的搶占漏窗這點位置,一眼也不願錯過花廳内的絕色春景。
“空聞,我說什麼來着,就說池姑娘對我們公子有意吧,你瞧瞧,兩人關系多好,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以之雙手抱劍,語氣十分得意。
空聞面色古怪,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擡手掩面一陣悶笑,以之看得莫名,踢了他一腳,“你小子,願賭服輸,快,五千兩銀子拿出來!”
為從闆着臉跟了一句:“還有我的五千兩。”
空聞臉一白,拂袖轉身:“這麼多銀子,我一下哪拿的出來,先欠着……”
以之忍笑一聲,強作鎮定,“好,那就先欠着。”說着又将頭探到漏窗邊往裡偷瞧。
就在這時,被薄薰纏上的象樞明泉二人也從園外路過,見到三人都站在此處,心中納悶,好奇上前問道:“空聞大哥,你們在看什麼?”
空聞清咳一聲,提步走出草叢,低聲訓斥道:“小點聲,你們兩個呆瓜,平日我是如何教導你們的,要多看多學,居然敢怠慢池鸢姑娘,若是讓公子知道了,小心你們的皮!”
象樞明泉當即噤聲,俯首靜立,一副反思認錯模樣,追着他們跑來的薄薰見情況不對,湊上前道:“空聞,以之!咦,你們怎麼都在這裡呀?正好,剛才象樞幫我紮了個紙鸢,走,我們一起去放紙鸢吧?”
以之擺手笑道:“以之還有要事,恕不能奉陪。”
空聞看着薄薰手裡的紙鸢,擡袖掩笑:“我說薄薰姑娘怎麼不來找我了,原來是有了新歡忘了舊情,哎呀,可真叫人傷人……”
“什麼新歡舊情,空聞,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薄薰雖沒聽懂他話裡的意思,但隐隐察覺不是什麼好話,“你這個大忙人,找你總不見人,還不如逗弄他們有趣,哼,不與你說了,象樞,明泉,走,我們一起去放紙鸢!”
可兩個少年動也不動,同為書侍,唯獨空聞的地位最高,畢竟他才是真正伴随流光君長大的書童,那地位自是不言而喻。
空聞掃了他們一眼,揮袖道:“罷了,你們去吧,且記住我的話,此事若捅到公子那,可就不是這般好收場了。”
象樞二人俯首應聲,引着薄薰去了别的園子,空聞看着三人離開,目光一錯,一瓣雪白的流蘇花不偏不倚正落在他肩頭,回頭看去,以之為從已是察覺,兩人灰溜溜的從牆角走出,貼過來小聲道:“壞了,被公子發現了,怎麼辦?”
空聞拈起肩頭的花,輕輕嗅了嗅:“還能怎麼辦?既是公子召見,那便都去吧。”
花廳内,兩人還同坐一張榻,但流光君在一側看書,池鸢則在另一側靠着窗棂聽雨,空聞三人進來時,流光君才将目光從書卷移開,掃視三人一眼後,右手輕輕揮動,空聞頓時領悟,俯身上前聽任。
流光君低聲吩咐空聞幾句,待他走後,又掩唇清咳一聲,以之立馬會意,折身去了耳房重新準備熱茶果子,為從俯身走到流光君身側,輕聲詢問午膳事宜,流光君擡眸看了池鸢一眼,斟酌片刻,吩咐幾句便讓他退下。
池鸢看着三人悄悄走來又慢慢退去,終于直起身,回頭看流光君,“對了,郗子恒,你派去接我的兩位少年人叫什麼?”
流光君放下書頁,眸光靜靜投在她身上:“象樞,明泉,怎麼,他們可是待你不敬了?”
池鸢眉梢輕擡,她望着流光君清冷的神色,審度一會才道:“沒有,隻是覺得很有趣,他們是你的護衛嗎?”
“是書童。”流光君輕拂衣袖,其上金線勾勒的孔雀微微刺眼,池鸢被那隻孔雀吸引了目光,她主動靠坐過來,拽着流光君的衣袖道:“你到底有幾個書童?”
被池鸢這樣熱情相待,流光君十分受用,他展顔微笑,無聲向她倚來,“不多,就四個。”
“四個!四個還不多?人家都一個書童,為何你會有四個?”語氣雖是詫異,但池鸢目光卻被他袖上孔雀圖案吸引,一眼都沒瞧他。
“你說為何?”
“我哪知道。”
見池鸢隻顧着看自己衣袖,卻不看自己一眼,流光君微微惱怒,蓦然伸手擡起她的下巴,強制逼着她與自己對視。
“你在看什麼?”
池鸢察覺流光君生氣,無辜地提起他的衣袖道:“還能看什麼,當然是看你……的衣袖了。”
流光君眸光一斂,輕輕放開池鸢的下巴,下一刻卻又扣上她的手腕:“衣袖有什麼好看的,與其看它還不如看我。”
池鸢驚訝張嘴,“郗子恒,倒沒發現你這個人還很自戀呢,還看你了,你這張臉便是再好看,若是日日相對,總有看厭的一日。”
流光君神情瞬變,扣着池鸢的手微微施力,瞬間将她拽入懷中,“你說什麼,竟敢說看厭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