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君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冷清的眸色逐漸轉深,唇角也倨傲地緊抿着,他望着池鸢不說話,明明看人的目光很溫和,卻不自覺的讓人渾身發冷。
“怎麼了?”池鸢不知他為何又不高興了。
“看到我,你想到誰了?”好一會流光君才開口說話,但随即他又補了一句:“認真想好再回答,不然……”話到最後他又隐了去。
“不然如何?”池鸢湊上前追問,一隻手直撐到他榻上。
流光君望着突然湊近的池鸢,眸光一動,喉結滾了滾,倨傲的神情漸漸淡去。“别以為我不敢拿你怎麼辦。”
池鸢瞧出流光君的退讓,竟是得意地又欺近了幾寸:“哼,管你敢不敢,我又不怕。”
流光君凝看着池鸢,又追問了一遍:“看到我,讓你想到了誰?”
“這是秘密,我才不與你說。”池鸢說罷就要起身,突然畫舫開始劇烈搖晃,池鸢沒站穩直接載進流光君的懷裡。
灼熱的體溫烘得池鸢臉頰飛紅,撲鼻的除了淡淡花香,還有一股子别的味道,不淡不濃很是好聞,池鸢掙了掙,卻發現流光君環抱而來的手臂在收緊,畫舫還在輕晃,而他順勢抱着她滾到長榻最角落。
“你,你你放開我……”流光君抱得太緊,池鸢悶得難受,可無論她怎麼掙紮,都掙不開他的手,她想使力,身子卻莫名發軟。
“明明是你主動靠過來的,現在反倒怪我不松手了?”流光君側身壓住池鸢的衣角,伸出手探向她薰紅的臉頰,“你大抵是忘了,我曾對你說過的話,池鸢,你以為招惹了我,還以為能全身而退麼?”
池鸢不敢看流光君的眼睛,将頭埋到榻上:“你,你你,你快放開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了啊!”
流光君神色一黯,将手收回:“放開你可以,但你不會喊我名字麼,難道這點要求都很難做到?”
“郗流光,郗子恒,快放開我!”
流光君說到做到松了手,池鸢轉過臉,正對流光君探來的眼眸,她哼了一聲,趕忙從一側爬下榻。流光君半靠在榻上,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樣,竟是笑出了聲。
池鸢逃離魔掌,理了理掙亂的衣裙,聽見流光君的笑聲,回頭道:“郗子恒,你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前一刻還闆着死人臉,下一刻就能笑成這樣,你……你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
流光君緩了笑,向她招手:“呵……小笨蛋,你過來坐。”
池鸢倔脾氣上來怎會聽他的,“你叫誰小笨蛋呢,哼,我才不過來呢,我還要出去。”說完踩着踉跄的步子往外走。
流光君看着她出去也沒出聲,隻是盯着她的背影琢磨着什麼,好一會才移開視線,拿起書繼續看。
池鸢出去後直奔船頭搖橹的以之:“剛才怎麼回事,為何如此颠簸?”
以之也是無辜的很:“姑娘,風浪這麼大,很難穩住船身不晃啊,您出來作什麼,進去陪公子坐會吧。”
空聞也走上來勸:“池姑娘,公子還在裡面等着呢,快進去吧?”
池鸢看着逐漸遠離的湖岸,皺眉道:“怎麼這麼遠了,快返程,我要回去了。”
“這……”空聞和以之面面相觑,這種事他們也做不了主啊。空聞想了想,提議道:“池姑娘,你既是要走,何不向公子說一聲?你也知道,沒公子的命令,我們是不敢随意行事的。”
池鸢沒辦法隻能硬着頭皮再進去找流光君。
流光君能聽見外面的說話聲,當池鸢挑簾進來時,他刻意将書擡了擡,擋住唇角的笑。
“郗子恒,我要回去了,你讓他們将船劃回去。”
“好。”
如此爽快的應答讓池鸢頗感意外,兩人目光對視,一個溫柔,一個疑惑。
“你,你怎麼答應得這麼快,是不是有詐?”
流光君放下書,唇角的笑幾乎能溺死人,池鸢被他看得心驚肉跳,趕忙移開視線望向窗外。
“隻要你真心實意喚我的名字,什麼要求我都可以滿足你。”
池鸢不信:“就隻是這樣?”
“嗯。”流光君輕輕應答,目光柔和得一點也不像他的作風。
池鸢怔怔地看着流光君眉眼間的笑,這一刻,突然覺得他也不是那麼讨厭,他的确如他所言那般,待她極好,也從不束縛她。
直到畫舫靠岸,池鸢才從屋子裡出來,臨走時,她回頭看向榻上坐着的流光君,猶豫了會才道:“子恒……你,你……”話到嘴邊她好似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一句子恒讓流光君微微動容,他望着池鸢,笑比河清:“原來你答應我的事沒忘。”
“那是當然,我向來說話算數。”池鸢沖他笑了笑,轉頭就登了岸。
此後接連幾日都是陰雨不斷,近來謝離經常出門辦事很是忙碌,寒徽卻也忙着出門尋阮青枝的消息,池鸢難得清閑幾日,索性閉門謝客修行溯月功,至于薄薰,早被她打發着去保護謝離了。
約莫又過三日,池鸢終于出關,臨近黃昏,謝離和寒徽卻都沒回來,池鸢閑得無聊,想去秋玉彥的宅邸玩玩,然而卻走了空,門房待她極為客氣,說自家公子去臨縣辦事明日才歸,還熱情邀請池鸢就在府上留宿。
池鸢撐傘原路返回,看着路上來去匆匆的車馬,心中納悶不已,也不知怎麼回事,最近除了她自己,大家好像都挺忙,她也想忙啊,但是對于靈根的線索毫無頭緒,隻能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四處碰運氣,希望能尋到一點消息。
走着走着雨下得越來越大,身側有人奔跑,車馬也飛馳而過,池鸢懶得退避,即便被漸了一身污水,她也無知無覺。
不知不覺中池鸢把路給走錯了,她神色迷茫,跟着前面行人拐進一道偏僻巷弄,渾然不察身後靠近的細碎腳步,直到有人将髒手伸向她,她才立刻回神,微微擡手,掌心慢慢湧起一股暗流。
不等掌風送出去,一個白色身影突然從天而降,他一手撐傘一手執劍,下墜之時飄飛的衣?美得像一副畫,還沒看清他的臉,男子就提劍與巷中三人打了起來,他身姿輕盈,劍法飄逸,一招一式頗為賞心悅目,打鬥全程他從未松開手中的傘,便是身上衣襟也絲毫不亂。
池鸢站在一旁觀摩,這男子身法劍術都是極好的,但也不難看出他功力淺薄,出劍的力道欠缺許多,但眼前這三人隻是見色起意的宵小流氓罷了,男子三兩下就能輕松解決掉。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池鸢的意料,面對三人的求饒,男子并未放過他們,最後的劍招幾乎是招招斃命,毫不留情。
池鸢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三個人,神色一怔,等回神時,男子已經撐傘離去,池鸢趕忙追上,“喂,你站住!”
男子步子頓了頓卻沒回頭,他提着滴血的劍,一步步朝巷弄深處走去。
池鸢幾步追上他,男子卻猛然出劍指向她,劍鋒與她脖頸隻差半寸,其上滴落的血珠掉在她衣裙上,開出一團團不規則的血花。
男子身量比池鸢高,因此,當他轉過身時,她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他的臉,那是怎樣的一張臉,五官精緻絕倫,眉眼出挑得讓人看上一眼就為之心動,即便有淡淡刀疤橫亘整張臉,但依然掩不住男子絕世容貌。
男子傘面低垂并未看到池鸢的臉,他見池鸢原地站着不動,心中知曉定是被自己容貌吸引,遂有嫌惡地收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