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都亦是黃昏,湖畔華燈初上,人影攢動不休。還好歸途中,薄薰将人玩膩了,扔到了一處荒野讓他自生自滅,若是一路由着她拖行至城内,指不定要鬧出多少事端。
正是飯點時刻,寒徽卻請幾人吃飯,薄薰自是樂得高興,隻可惜屁股還沒坐熱,就被池鸢使喚去保護謝離,也因此出門之後,薄薰對着謝離胡攪蠻纏直倒苦水。
“诶,小謝離,我該怎麼說你才好,正吃飯呢,你偏偏要出門辦事,辦事就算了,還要去城東那麼遠的地方,難道這件事比吃飯還緊急嗎?”
“的确比吃飯還緊急,等辦完事,我就帶你去買好吃的。”謝離步履略急,他繞開前方路人,目光落在遠處,也不知在想什麼。
得了謝離的話,薄薰就老實多了,她跟在謝離身側,盡職盡責的揮退路人,謝離也樂得輕松,不過,他有意走人煙稀少的小巷,看到馬車和華轎還會刻意避開。
薄薰很快就瞧出不對:“謝離,你在躲什麼啊,怎麼老是往這巷弄裡走?”
謝離笑着道:“沒什麼,這樣會少很多麻煩,也能更快回客棧,你難道喜歡看我被人圍住,寸步動不了的樣子嗎?”
薄薰聞言東張四望,揮手握拳,竟有些躍躍欲試:“誰,誰敢圍你?他敢來,我就揍他!正好手癢。”
謝離笑了笑正要說話,見到巷前停着的灰布馬車,立馬抓緊步伐趕了過去。
兩人還未靠近,馬車座前的少年就跳了下來,他三步并作兩步,匆匆迎上前,望着謝離又是欣喜又是淚流。“公子……真的是您呀公子,公子您去了這麼久,純音總算能見您一面了。”
謝離含笑搭上純音的肩:“你怎麼來了?”
純音擦掉眼淚,露出燦爛的笑:“得知公子要弓箭,純音就馬不停蹄地往江都趕,公子,您與池姑娘這一路上可還順遂?”說完,他才注意到身後跟來的人不是池鸢,“咦,公子,這位姑娘是誰?”
還不待謝離回答,薄薰自己就站出來自我介紹:“你好呀,我叫薄薰,是主人安排我來保護謝離的!”
“主人?”乍一聽薄薰直呼謝離的名字,純音還有些詫異,但他很快鎮定下來,暗自揣測薄薰的身份,“姑娘,你家主人是池姑娘嗎?”大概也隻有池姑娘的丫鬟,才敢對自家公子這般無禮。
“你也認識我家主人?”
純音忙拱手給她見禮:“公子的朋友,純音自是認識的。”
幾人叙了會話就上了馬車往城東趕去,即将路過攬月樓時,車速卻慢了下來,周圍的嘈雜聲也變得十分安靜,謝離好奇擡簾一看,果不其然,攬月樓前正停着一輛通體黑色繪有白牡丹的馬車,其上金檐刺目耀眼,駕前白馬更是貴氣難言。
薄薰也好奇湊過去看了一眼,見到那氣派的馬車,臉上露出一絲鄙夷之色。
“公子,這是容彥公子的馬車。”純音小聲道。
“嗯。”謝離輕應一聲,目光落在攬月樓的正門處不說話。純音又道:“公子,據消息,彥公子是前日才到的江都,現居瑤湖西側的宅邸,聽說江都新遷來的崔氏也在那定了宅院。”
謝離眉梢一動,終于将目光收回,這會擁擠人潮被人驅散了去,馬車也開始走動。
“王安也來江都了?”
聽見王安的名字薄薰當即來了精神,她豎起耳朵開始認真聽謝離說話。
“是的,王二公子已經來了大半個月,據消息,他近日都在仙纭閣留宿,已經好幾日未下山了。”
謝離唇角勾起一絲笑,但眼裡的光卻冷了下去:“好,很好……你一會回去,将王安做的那些醜事都散出去,務必要王家那些族老都知道,切記,多派些人手盯着他,時刻注意他的動向,得了消息就來回頭客棧找我。”
純音颔首默念了幾遍客棧名字,似是又想起什麼,忙從袖中掏出一封黑底燙金的請柬:“公子,這是崔家送來的,您看?”
謝離接過請柬,眉眼笑意逐漸清明:“去,當然要去,明日記得多帶些人來。”
純音高興地應了一聲,随後又道:“公子,聽說你要來江都,二公子也來了,您明天同他一起赴宴嗎?”
謝離斟酌了一會,搖頭道:“不必了,或許罄月明日會與我同去,若是他在一旁,必然會冷落了罄月。”
純音怔了怔,捂嘴笑道:“公子,您和池姑娘遊曆這一路,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謝離笑着撫上純音的腦袋:“沒事,好着呢,你不說我也知道,大哥肯定安排了暗衛跟着,我有沒有事,你不比我還清楚嗎?”
純音嘿嘿笑着:“還真是什麼都瞞不住公子,但公子啊,那幾個暗衛跟到半途就跟丢了,您之後去了哪,純音還真是一無所知。”話音一落,馬車就停了,純音挑簾一瞧,喜道:“嘿,公子,到了!”
暮色降臨,城中熱鬧氛圍更甚,回去時,得謝離應許,純音便将馬車駛到客棧最近的巷口停駐,他遠遠望着謝離的背影,揮手的動作半天都舍不得放下。
薄薰一蹦一跳的跟在謝離身側,她嘴裡含着一顆糖葫蘆,左右手又各拿了一串,原本謝離是想帶她去果子鋪看一看的,奈何她一見賣糖葫蘆的就走不動道,謝離索性就将糖葫蘆全都包下來,可薄薰依然不樂意,非隻要兩串,說是一串自己吃,另一串拿去給池鸢。
薄薰一邊吃着糖葫蘆,一邊看湖岸邊各式華麗的畫舫,畫舫上站着許多衣着華麗的少年少女,老遠就能聞到一陣香氣,薄薰看着他們說笑,心中卻生出一種煩悶感。
“薄薰,别顧着吃,看路!”
可惜謝離提醒完了,薄薰直直與一個老頭撞了個結實,手裡的糖葫蘆全紮進他髒兮兮的破布衣裡,薄薰正要罵人,沒想到那老頭卻先罵了起來。
“好你個小丫頭片子,到底長沒長眼睛呀,街上這麼寬,你偏偏往老夫這裡撞?”
咦,這聲音怎麼有些耳熟,薄薰轉頭瞧了一眼,咧嘴樂道:“哎呀,老頭是你呀!”
謝離也認出他,此人正是在九龍鎮上與孟三刀打鬥的那個老乞丐,當日見他受傷不輕,沒想到這麼快就恢複了。
“誰?你誰啊,真是沒有教養的小丫頭,你要喊爺爺,而不是老頭!”老乞丐瞪着薄薰罵罵咧咧不斷,雙手卻沒閑着,一手拽一個,也不嫌髒,當着薄薰的面,直接将挂在衣服上的糖葫蘆送進嘴裡。
“诶,老頭這是我的糖葫蘆!”
老乞丐吃得面目猙獰,聽見薄薰叫嚷,眯起眼睛,從嘴裡拔出一串糖葫蘆遞給她:“喏,你要是不嫌髒,你就拿去!”
看着糖葫蘆上挂着的口水,薄薰直犯惡心,就連涵養極好的謝離都露出不适的表情。
“哎呀,給你了,都給你了,你自己吃吧,死老頭,是沒見過糖葫蘆嗎?連我這般可愛小姑娘的東西,你也好意思搶?”
老乞丐吃得正香,哪管薄薰在說什麼。薄薰見他吃得香,也跟着咽了一下口水,然而一想到糖葫蘆原本就是自己的,薄薰心中來氣,直接抓住老乞丐的衣領,将他往客棧那邊拖去。
“诶,诶诶,小丫頭,你要做什麼,你拽老夫作什麼,老夫警告你啊,要不是看在糖葫蘆的面子上,老夫今天定要訛你五十兩銀子!”老乞丐嘴裡叫喚得厲害,但他也不掙紮,任薄薰拖拽一路,滿心滿眼隻有手中的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