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君……”謝離默默念叨着。池鸢也看到了那艘大帆船,但船首處卻不見流光君的身影,隻有兩個普通的護衛在值守。
一聽是流光君的船,原本好奇興奮的薄薰霎時像漏了氣的皮球,她躲到池鸢身後小聲道:“主人,這個流光君該不會是追着您來的吧?”池鸢微笑搖頭沒有說話。
謝離望向精緻華麗的樓閣船艙,大門前既無侍女伺候更沒有往昔簇擁在外的學子少年。一時間,謝離有些怅惘感概,當初與王昃齊晏在船上遊學時光恍如昨日,也正是在那艘船上初次見到池鸢,隻一眼就讓他此生淪陷,甘之如饴。
流光君的船慢慢向客船靠近,又逐漸減緩速度與客船并行,此舉引得樓船客人圍在船舷邊議論紛紛,當有人認出并喊出七族郗氏的名頭時,圍聚在甲闆上瞧熱鬧的人立時散去,起初,他們還驚奇如此華麗精緻的大船,當得知那是世家的船,還是七族之一的郗家時,衆人就不敢再去圍觀了,七族權勢滔天,無論是江湖俠客還是平頭百姓誰都惹不起。
謝離望着并行的大帆船,心中猜出流光君的意思,他大抵是知道池鸢和自己在這艘客船上,停速并行的意思是邀他們上船。謝離能揣測出流光君的用意,但他卻不能替自己作決定,他是随池鸢出遊的,一切還要看池鸢如何決定。
“罄月,那是流光君的船……”
池鸢回頭笑望着謝離:“嗯,我知道。”謝離抿了抿唇,又道:“他停船的意思,是想請我們上去。”
池鸢挑眉一笑:“他想請就請,至于我去不去,那是我的事。”謝離猜到池鸢會如此說,但流光君心思難測,被拒後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他不怕得罪流光君,卻怕流光君對池鸢不利。
正當謝離細想措辭準備勸導池鸢之際,客艙門突然被敲響,薄薰前去開門,見是許久不見的以之,高興的喊道:“以之,是你呀,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果子?”
以之向薄薰行禮問好:“薄薰姑娘……”說完将手中的食盒遞給薄薰,入門之後又走到池鸢和謝離身前道:“見過池姑娘,謝七公子。”
謝離向與之颔首示意:“以之,你怎麼來了?”其實不用問,謝離也猜得出他的來意,大抵是流光君等得不耐了,特意譴他來請人。
以之笑着道:“謝七公子,流光君請您上船一叙。”說着将手一擡,似是在說請謝離務必馬上動身。
謝離有些錯愕,他回頭看向臨窗坐着的池鸢,繼而問以之:“流光君,隻請我一人上船?”
以之颔首低頭:“是的離公子,流光君隻說讓你一人上船。”然而以之低頭隻是在忍笑,省得一旁的池鸢看出端倪。
池鸢亦是有些意外,沒想到流光君隻請謝離一人上船,枉她之前還信誓旦旦的說,流光君便是請她她也不會去,好嘛,現在人家壓根就不請她,豈不是自作多情了一場?一想到此,池鸢心中不免有些郁怒,見謝離有些兩難,當即起身與以之道:“修遠若去,那我也必須去!”
以之忍笑道:“是,請池姑娘随意。”說完就出了客艙等在門外。
謝離有些摸不透流光君的用意,但池鸢既願意随他一起上船那就好辦了。而後,謝離收拾好行禮與池鸢薄薰一起跟着以之上了流光君的船。
池鸢手裡還拿着昨夜被流光君丢棄的紙傘,登船之刻,為從和空聞前來迎接他們,見池鸢也跟來了,為從倒是神色正常,空聞卻側過身捂着肚子笑個不停,池鸢不知他為何發笑,尋問時,空聞卻擡手請她和謝離快快入樓。
等池鸢進去之後,空聞便和以之笑作一團:“還真被公子說中了,隻要請了謝七公子來,就不愁池姑娘不上當,不過,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證明池姑娘看重謝七公子啊,池姑娘如此看重謝七公子,卻對我們公子如此冷淡,愛搭不理,如此下去,那豈不是公子這番心思是要落空了?”
以之忍笑道:“我倒覺得不會,池姑娘與謝七公子雖是關系匪淺,但并非世俗人認為的那種男女之情,而且我感覺,池姑娘待我們公子與旁人不同。”
空聞提議道:“那我們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為從突然插嘴道。
空聞晃了晃腦袋,神秘一笑:“就賭池姑娘何時能明白公子心意如何?”
“好,那就以一年為期。”以之認真道。為從想了想也跟着以之下了賭注。
“那好,一年之内,若是池姑娘明白公子的心意,卻拒絕了他,那你們倆就一人賠我五千兩銀子!”
以之聞言笑容漸收,雙手抱劍,闆起臉道:“空聞,你這話說的可真是大逆不道,若是池姑娘當真拒絕公子,我們以後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了,說不定,公子一個不高興還會讓你去南疆走一趟。”
一說到南疆空聞臉色頓變,他朝以之罷罷手,扭頭就進了樓閣。
畫面轉回,當池鸢再次邁入流光君的那間華麗客室時,心中也是感概不斷,還記得一年前,她就是在此與流光君展開一段孽緣的。
室内布景一如當初,但此次流光君卻沒卧在美人榻上,而是俯身坐在暗紅色的案旁,身前已經沏好了四杯茶,茶杯亦是當初池鸢喜歡的那套茶具,池鸢望着桌上的四杯茶水頗感意外,沒想到他竟連薄薰都照顧到了,此人心思變化無常,真教人難以揣測。
謝離俯首向流光君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謝離見過流光君。”
“既來了,那就坐吧。”流光君頭也不擡,靜坐在案前,一手翻書,一手支颌,像是看得聚精會神,實則視線餘光皆落在池鸢身上。
謝離沒有立即動身,而是擡手先請池鸢落座,池鸢自然不會跟他倆客氣,選了離流光君最遠的位置坐下,但其實無論她怎麼選,皆是在流光君對側的三個位置中,幾乎一擡頭就見能看見彼此。
薄薰見主人如此選擇,頓時有些無措,餘下兩個位置,一個在中間,一個在另一邊,她肯定不會選中間落座,也不願離主人那麼遠,索性就不坐了,站着池鸢身後,反正她也是仆從,坐與不坐沒什麼區别。
謝離見主仆二人怪異舉止,心中也是納悶不已,餘下兩個位置,他既不能直接坐偏座将正中位置空下,又不能直接去坐正座,而讓池鸢坐于偏座,因為他知道流光君其實想請的人是池鸢,但卻不知流光君為何要請池鸢。
流光君翻過一頁書,微微擡首看向坐在偏座的池鸢,見謝離半會不坐下,輕輕凝眉道:“謝七郎,為何還不坐下?”
“是,謝離這便入座。”謝離無奈,隻能硬着頭皮坐在流光君的正對面。
等謝離入座後,流光君又推了推桌案上的茶:“快喝,要涼了。”
謝離當即有些受寵若驚,他跟着流光君遊學幾年,可從未見他親自給誰倒過茶水。“多謝流光君。”謝離彷徨地捧起茶盞,看着碧色茶盞中浮動的茶葉,凝思了一會,擡袖微抿了一口,不想看着茶湯冒着絲絲熱氣,入口卻是剛剛好。
謝離落盞側頭望向池鸢,而池鸢卻是木頭一般動也不動,目光落在茶盞中,也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