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驚雷不斷,密林之間正上演一場激烈的追逐戰,數十名黑衣人宛如暗夜蝙蝠,在枝頭之間快速飛掠,手中刀刃被雨水沖刷得烏黑發亮,在刺目雷光的映照下,閃出一道冷冽寒芒。
謝離側身一避,驚險躲開身後飛來的一柄奪命彎刀,不過片刻,身後的黑衣人已然逼近,三道寒芒各自從頭頂,身側,以及背後襲來,眼看謝離就要成為刀下亡魂,忽地,一道銀光如落地驚雷,攜雷霆之勢穿林而來,叮叮幾聲就将幾柄彎刀盡數擊飛。
“罄月!”
池鸢顧不得和謝離叙話,收劍就與謝離身側的三人打鬥起來,其餘十幾名黑衣人則将謝離退路全部堵住,他們也沒着急動手,仿佛像圍捕獵物一般逐步靠近,等待時機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此事還要從離開長新縣說起,他們沿官道策馬奔行一日,天黑之前找到一家民驿客棧稍作歇息,不想後半夜,暴雨突至,跟随大雨而來的還有一群不速之客,他們先對池鸢薄薰發動攻擊,這群黑衣人個個功力不俗,與她倆打得有來有回,然而池鸢卻不知,一共來了三批黑衣人,第一批隻是佯攻,将她二人引離客棧調虎離山,其後,第二批黑衣人就闖入謝離的房間,對他展開追殺。等池鸢和薄薰解決了那批殺手,回頭才發現客棧内已是橫屍遍野,謝離也消失不見了。
雨勢漸大,池鸢與三人之間的戰鬥也越來越激烈,刀光劍影中,流瀉而出的劍氣将四周密林砍出一路平地,這三人功力非比尋常,按實力可比風雨樓灰燼之流,若是單打獨鬥他們絕不是池鸢的對手,棘手就棘手在他們三人合力的劍勢,一招一式配合得天衣無縫,進可攻退可守,池鸢奈何不得他們,同樣他們也奈何不得池鸢。
戰況膠着之際,謝離也被餘下的黑衣人逐步圍堵,突然,數道冷光疾馳而來,謝離當即挽劍飛身,接着震臂一揮,手中寶劍旋飛而出,将襲來的彎刀一一擊落,絢麗的劍花刺目耀眼,就在黑衣人震頓之刻,劍光之後暗藏的劍氣也随之而至,淩厲劍氣将雨幕削斬數截,飛濺的雨點落在擊擋的兵刃之上叮叮作響。
無論謝離劍術再如何精妙,依然架不住四周源源不斷的圍擊,再加上他之前傷勢未痊愈,數招之後就力竭不繼,逐漸落于下風。黑衣人也瞧出他的敗勢,趁池鸢那邊錯不開身,數十人前後着舉刀沖了上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截藤枝從天而降将謝離卷走,薄薰将謝離放到一處安全之地,随後執起藤枝劍與追來的數十人對招。但所謂的安全之地其實也不太安全,正如之前所言,一共來了三批黑衣人,最後那批人一直蟄伏在暗中,等待最佳時機伏擊謝離,而他們等的就是這一刻,數十人搭弓上箭,森冷的箭尖全都指向謝離一人。
喧鬧的雨聲将林間細碎的聲響盡數蓋過,驚弦一出,勢如破竹,幾乎眨眼之間,鋪天蓋地的箭雨就将謝離團團圍住,但他們卻未曾料到池鸢其實有所察覺,從開始的那場調虎離山之計開始,池鸢就察覺到這群人是沖着謝離來的,既是沖着謝離而來,定然是與七族暗中争鬥有關,這群人不比尋常的江湖殺手,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所以池鸢早有防備,在薄薰救下謝離的之時,便在他落足之地設下一道結界。
箭雨襲來的那刻,謝離怔然轉身,當他下意識的喊出罄月小心之時,冷箭已然飛至身前,冰冷的箭尖淬了緻命毒藥,擊落在透明光幕之上,留下密集的黑色污點,謝離望着光幕之外不斷飛來的箭矢,才意識到這場刺殺隻針對他一人而來。
見暗中之人現身,薄薰也不客氣了,數招之内解決了周圍的黑衣人,随後去追殺遠處那一批放冷箭的家夥。
與池鸢纏鬥的三名黑衣人見狀,突然一改拖延攻勢,對着池鸢大方殺招,池鸢又豈是好惹的,與他們對招之時根本沒有動真章,見他們如此急迫,當即運轉溯月功,下一刻,靈兮劍身就流出一道凜冽霜氣,劍刃一轉,冰冷的霜氣四散而出,瞬間就周圍雨幕凍住,化為冰淩的雨滴如天女散花在空中交織成一道利劍,追着三人飛去。
這三人也不是泛泛之輩,他們合聚一氣,一劍落下,直讓追來的冰刃碎裂成雨,但卻不知冰刃之後暗藏一道霜寒劍氣,三人即刻擺出劍陣奮力相抵,然而隻抵抗了兩息就被劍氣削飛出去。
池鸢飛身落到謝離跟前:“修遠,你沒事吧?”謝離望着足下一地箭矢,怔忪間有些失神:“沒事,想不到才在城中露面一次,就讓他們察覺。”
“說起此事我還奇怪呢,之前在姑蘇想刺殺你的人就不少,怎料出了姑蘇,這些人就杳無音訊了。”
“并非如此,我出遊之事,便是族内之人也是知之甚少,而且,出城之後,兄長也替我掩蓋了蹤迹,隻是想不到他們一直在暗中盯梢,見我獨身出遊就派人追擊。”
池鸢聽言打量着謝離的衣着調侃道:“怪隻怪你,隻穿一身布衣,氣質還是如此出衆,且不論是他們,便是尋常人都能看得出。”
謝離蓦然擡頭,對上池鸢明媚的笑眼,眉梢挑動間暗起一抹薰紅:“罄月……”謝離輕歎一聲,望着池鸢的眼神有些無奈又有些情動,“你,你這是在誇我呢,還是笑我呢?”
“當然是笑你了!”池鸢說罷似是察覺到謝離神色間一閃而過的羞赧,突然欺身貼近他,語氣輕佻又魅惑:“說你一句還臉紅了?嗯?臉紅什麼呢?”
謝離驚怔的望着近前不斷貼近的臉,強行克制自己狂跳的心髒,艱難别開臉道:“沒,沒什麼,罄月……你……”話未說完就被池鸢一句笑聲打斷:“呵呵……逗你玩呢,不說了,那三個人好似跑了,你待在這别動,一會薄薰就會回來。”說完池鸢就動身飛遠,謝離望着被雨幕漸漸吞沒的池鸢,心中掀起的一波情愫終是随她無意的冷漠煙消雲散。
雨夜,一場追逐戰再次上演,然而這一次卻換了主角,三名黑衣人在林間極速飛掠,天空烏雲湧動,道道驚雷翻滾直下,正中他們身側的大樹,三人被幾道雷劈吓得急轉方向,不想,身後銀色劍光已經追至身後,三人巧身躲過,銀色劍光落在林中,好似天降驚雷,炸開的餘波瞬間将幾人震飛了幾丈遠。
這一劍可把三人吓得不輕,直到此刻他們才深知池鸢的可怕之處,一個個幾乎鉚足了勁逃命般的往前跑,身後雷擊聲轟鳴不絕,也不知是真落雷還是池鸢的劍氣。
三人搶得先機逃跑,池鸢落在其後很難追上,再加上她時不時的給他們來幾次蓄力的劍招,雖打中幾次,但都不是緻命傷,眼看三人越逃越遠,池鸢果斷收劍轉身回去。
然她剛走不久,密林之上突然飛來一頂四人齊擡的軟轎,轎中人挑起紗簾,望向林中被劍氣削斬成段的樹幹,他凝神看了一會,啟唇笑道:“好厲害的劍氣,如此功力與傾澤相比,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走,追去看看這劍氣主人究竟是誰……”
池鸢三人返回客棧取了包裹便策馬夜行,滿地屍首的客棧任是誰都無法安然入眠,三人打馬一路向北,棄了官道轉為山路前行,茫茫雨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除了天邊一閃而逝的雷光,别的什麼都看不清,人既看不見,當然馬也一樣,三人下馬牽行,才行數十步忽見林間有一座荒廟,薄薰隻身前去探查,見無人才讓池鸢謝離跟上。
廟外傾盆大雨,廟内亦是小雨不斷,還好神像後尚有一塊落腳之地。入廟後,幾人脫下濕透的外衣修整了一番,薄薰則将廟中各處都查探了一遍,她走到布滿蛛絲塵土的神像前細細打量道:“主人,您瞧,這神像殘肢斷臂的,怕是有百年不曾有人來修繕了吧?”
池鸢盤腿坐在供桌上,對于身後的神像看都懶得看一眼:“荒僻神廟,其中寄居的不一定是神,還可能是鬼,既不願現身,就不必管它。”
“哦,好吧。”薄薰拍了拍案上的塵土,從石柱邊扯下一塊破爛的簾布對着供桌擦了擦,不想随手一擦竟擦出了一絲門道,隻見供桌上密密麻麻用刀刃刻了好幾排字,薄薰驚呼一聲:“主人,謝離,快來看,這裡有字!”
謝離正在門前擦拭自己的寶劍,聞見聲音提步走來,池鸢就坐在供桌上,她随意一低頭就能看見上面的字,隻見上面用刀刻下了一片蠅頭小字,歪歪扭扭的字迹讓人難以分辨。
謝離看了幾眼,終于辨清,輕聲念道:“餘乃東華山大弟子江逢遊,歸山途中不幸遭武林盟暗算,不知賊子何曾得知消息,不僅将餘打傷,還将我派密卷奪去,餘傷重将不久于人世,特在此地留下遺言,若後輩弟子有幸看到,請将餘屍骨和信物帶回東華山,餘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