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的一聲巨響,闊刀狠狠的砸在船槳上,瞬間彈開的餘波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紅巾漢子身後的小弟全都看傻了眼,他們沒想到一根不起眼的船槳居然能擋住老大的刀。
然而并不是這船槳有多結實,兩人交手的時候不單隻比拼武器,其實還有内力。
“不錯,你很不錯,你讓老子很興奮,哈哈哈哈哈……”紅巾漢子起初也不覺得薄薰有多厲害,直到這一刻,他才深知對方是個隐藏的高手。
薄薰唇角勾起一抹怪笑,單手抵着他的闊刀向上擡了擡,那漢子也毫不相讓施力向下壓,不多時,鋒利的刀刃就将船槳砍出了一條細小的裂紋,薄薰見狀悄悄添了一絲力道,當即,紅巾漢子握刀的手微不可察的抖動了一下,那雙牛眼更是瞪得通紅,額上青筋也根根暴起。
兩人暗自較勁中,忽聞一聲清脆的木頭爆裂聲響,那根無辜的船槳終是承受不住兩人内力的撕扯,當場斷成了兩截。
薄薰合掌成拳一擊擋開闊刀,接着扭身疾退三步,用腳勾起船闆上另一根船槳握着,“好霸道的内力,黑炭,倒是我小瞧了你!”
紅巾漢子舉起闊刀再次襲來,完全不給薄薰任何喘息的機會,“小丫頭功力不俗,看來不認真是不行了!”
薄薰以槳拆招不再和他比拼内力,兩人從鐵索打到船篷上,又從船篷打到湖水裡,砰砰激起的水浪使得小船在風起浪湧的湖面更加颠簸,被鐵索勾連的漁船也被連累,池鸢和謝離尚有武功在,區區晃動的船體對他們毫無影響,但年近古稀的船夫可就遭罪了,他扒不住船舷,隻能随着搖晃的船身在艙底來回滾動。
紅巾漢子和薄薰打得有來有回,其實他也想早點結束戰鬥,但薄薰實在難纏,每當他以為自己可以險勝一籌時,沒想到薄薰下一招出手就扭轉了乾坤,越是與她打,他越覺得自己是她手中擺弄的玩具,任他使出渾身解數,她總能技高一籌的壓住他。
“都還愣着幹什麼,給老子上啊,女的留活口,男的一個不留!”
“是,老大!”一聲令下,小弟們這才回過神來,他們興奮的嚎叫着,提着刀劍順着鐵索殺了過來。
面對一群氣勢洶洶的惡徒,池鸢連看都懶得看一眼,轉身對謝離道:“修遠,身在江湖,總免不得見血,這群人便交給你來練手吧。”
謝離微笑點頭,話不多說,拔出佩劍幾步就沖上前去。
要說謝離武功如何,池鸢其實有些捉摸不透,畢竟在她面前謝離也才出手過兩次,一次是在竹林中練劍,一次是她被魏君言重創,他出手救她,謝離功力淺薄但勝在劍術精妙,更何況他還有一把好劍,不過比起他的劍術,池鸢私以為,謝離的弓馬箭術更加出彩。
一幹惡徒中有個跑得最快的家夥,他便是之前差點被薄薰踢下水的小弟,這家夥雙目直勾勾的盯着池鸢,臉上流露着淫.欲之态,然而,正當他要登船之時,一把程亮的長劍突兀地攔住了他的去路。
他終于舍得将視線從池鸢身上挪開,怒瞪着謝離道:“呵,你這小白臉還會使劍?識相的趕緊給爺閃開,不然爺就拿你第一個開刀!”
謝離看他的眼神異常的冷漠,他一句話也不說,翻手間,劍身劃出一道刺眼的白光,隻聞小弟一聲痛嚎,才知謝離第一劍已經見血。
小弟恨恨的盯着謝離,他快速扯掉衣袖爛布止住左手腕的血口子,立即提刀砍了過去,謝離站定不動,翻手挽劍,殷紅的劍穗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哐當幾聲脆響,小弟勉力接住謝離幾招劍式,但濕滑的鐵索上壓根站不住人,他下盤不穩,一個沒留意就被謝離打下湖裡,幾乎在眨眼間,又被翻湧的浪潮吞沒了去。
其餘惡徒見狀頓時怒上心動,一齊嘶吼着要為兄弟報仇。
鐵索被這群人踩得铛铛作響,頂着風雨飄搖之勢,謝離和餘剩的六個惡徒在颠簸的船身上打得熱火朝天。
不比之前死了的那個小弟,剩下這群人的功力招式參差不齊,雖是如此但他們人數上占到了優勢,又因彼此熟悉出手可以連招,謝離實戰經驗極少,打起來倒顯得有些吃力。
再觀望薄薰那邊,紅巾漢子已經被她打得節節敗退,兩人正落在旁邊的小船上,那漢子借船篷當掩體,一邊躲藏一邊伺機出奇招,但任他出招如何狠辣奇詭,薄薰一眼就能看破,這些凡人在四百年的山精眼中有什麼可以藏匿的?
船夫趴在船艙口偷偷向外瞧了幾眼,見局勢利好,心裡也不那麼害怕了,于是他就蹑手蹑腳的撿起撐船的竹竿,探到外面的船舷邊,趁惡徒們不注意悄悄撬動那些扣死的鐵索。
正當船夫成功撬動一根鐵索時,與謝離纏鬥的小弟突然發現了他的異舉,直接揚起刀朝他甩了過來,當危險臨近,船夫絲毫未察覺自己已經身臨鬼門關,他低着頭仍在堅持不懈的撬動鐵索,關鍵之刻,坐在船篷上觀戰的池鸢終于出手了。
一道指風彈去,大刀直接偏離了方向,擦着船夫的腦袋過去了,那一瞬間,船夫似有所覺,但當他擡起頭時卻什麼都沒看到。
戰況膠着之際,不知怎麼的,湖面上突然刮起了一陣飓風,飓風卷起周圍的湖水,在湖面上形成了一個碗口大的旋渦,伴随周圍風浪的不斷加入,那碗口大的旋渦也在逐漸擴大,正慢慢向衆人的船隻靠近。
風眼逐步靠近之時,刮起的陣風幾度快要将小船吹倒,此刻所有小弟都顧不得打架了,紛紛逃回小船,卸了鐵索,拿起船槳,玩命的向着風眼的反方向逃竄。
薄薰也知事情緊急,沒去追讨惡徒,轉身飛回了漁船,等她回來後,船夫立即翻出艙底的備用船槳,面色嚴肅的分派給他們三人,“快,客官,快随老朽一起劃船,再耽誤下去,我們怕是要葬身湖底了!”
這次就連池鸢都不敢再偷懶了,老老實實的和大家一起劃槳,但他們都低估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龍吸水,強大的風流幾乎裹挾了周圍一切風向以及水流,無論他們怎麼努力,船隻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拖着往後拽似的,在天地面前,無論人還是精怪,都顯得那麼渺小無力。
眼看小船就要被拖進風眼裡,薄薰再也忍不得了,直接打暈船夫,幻化出手腕般粗的藤蔓将小漁船包裹得嚴嚴實實,這樣即使是落入旋渦裡,船體也不至于被那股力量撕碎。
比他們先一步逃跑的惡徒也沒好到哪裡去,最多不過誰先誰後的問題,但因雙方之間确實隔着一些距離,因此他們并未看見漁船上突變的異狀,等他們驚恐又無力的看着自己卷入旋渦之時,池鸢他們的小船已經被水流翻進了湖底。
盡管薄薰努力在施術堵住漏水的地方,但湖水還是源源不斷的從四面八方翻湧而來,随着時間流逝,她眼裡迸射的幽光也在逐漸黯淡。
池鸢遊到薄薰身邊,伸手攔住她施術的動作。
“主人,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被淹死的!”
“将船護住就行了,等風停了,漁船自然會浮出水面。”
“可我們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撐不到再另想辦法,而你再堅持下去遲早會耗盡靈力變回原形。”
“變回原形就變回原形吧,隻要主人能好好活着,薄薰也心甘,大不了再修幾個年歲,我還能重新變回來。”
池鸢氣得橫手打在薄薰的腦袋上:“休得胡言,你好不容易修得人形,豈可退回去,你再胡鬧,我便與你解除契約!”
薄薰抱住頭,嘴裡吐着一大串泡泡:“别,别别,主人,我錯了,我不敢,我這便收手,您别生氣……”
兩人在這裡争執不休,殊不知身後的人差點被憋死,謝離漲紅着臉,抓着船頭的欄杆好不讓自己被傾斜的船體帶下去,而那暈過去的船夫更是好不到哪去,一簇簇水泡從他口中吐出,眼看馬上就要被水淹死之際,主仆二人這才回頭去救人。
深入湖底之後,周圍的水流逐漸歸于平寂,薄薰撤去藤蔓,餘下靈力給船夫和謝離兩人各張開一個小屏障供他們口鼻呼吸。至于池鸢倒是不用,她會一點閉氣的法術,撐半個時辰都沒問題。
和波濤洶湧的湖面相比,漆黑的湖底平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薄薰找了一個繩索将自己和船柱綁在一起,随後借湖底的暗流,緩慢地朝着湖面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