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打坐歇息了一會,在山中也不知什麼時辰,等她擡頭去觀察天上月的時候,卻不知這殘月何時躲進了烏雲之中,四處暗沉沉灰蒙蒙的,便是這風聲聽着猶如夜鬼嘶吼一樣詭異得可怕。
池鸢聽了一會覺得不太尋常,這不是風聲……是真的鬼魅嘶叫聲。池鸢警覺地站起身來,她探手觸碰着身後的山石,這處地脈沒有絲毫靈氣,不可能生出山魅妖鬼,奇怪……那這幾聲鬼魅的嘶吼聲是從何而來?
池鸢順着風吹來的方向仔細傾聽了一會,那聲音近了,比聲音更近的是一大片飄散而來的紙錢,池鸢當即熄滅了火堆,又用枝葉白雪将馬遮掩起來,随後飛到樹上伺機而動。
池鸢望着山石後面的林道,時下雖是夜幕時刻,但四周的一切都被雪色月光照得透亮,且不論她絕佳的夜視能力便是尋常人也能在此等環境下遙看幾裡路。
詭異的低吼聲中,好似傳來陣陣清脆的銀鈴聲,池鸢好奇的伸手接過一片紙錢,來回翻看了會,見是尋常之物便扔了。擡眼時,路的盡頭出現了一隊出殡的人,不對是鬼,池鸢納悶的瞧了瞧,不對應該是煉化的屍體。
這隊出殡的人鬼皆着破爛的連帽黑布衣,走在雪地上沒有留下任何腳印,更不會發出任何響動,就如同漂浮在空中一樣,隊伍最前頭有兩個小鬼舉着黑色的引魂幡,他們張着嘴發着低吼聲,帽檐遮到了鼻尖看不出模樣,其後有兩列幹屍提着素白的紙燈籠和花圈跟随,隊伍的中間有四個大高個的幹屍扛着一副棺材,那陣清脆的銀鈴聲就是從他們腳踝處的鈴铛上發出來的。
沒一會這隊伍就走到了池鸢方才落腳的山石旁,池鸢突然露出一個極為開心的笑容,她目光直直看着四鬼扛着的那副黑漆漆的棺木,心中很是激動,想必這就是食心鬼趙無咎了吧,以前就聽沈黎講過,想不到他派頭這麼足,吓唬人的招式不少,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真本事了。
能馭屍的人多少學了點道門法術,不過,修習這種邪術的人會被豢養的邪祟反噬,他們借不了天地靈氣,隻能借用自己的壽命或者他人的壽命血肉去轉換力量,反觀趙無咎這支屍鬼隊伍,已達數十人之多,這般算來他的道行還是不淺的。
池鸢剛要動作,餘光中突然瞥見一道快到隻剩殘影的紅沖向了趙無咎的出殡隊伍,不過即使她俯沖而來的速度再快在池鸢看來也是慢的足夠她看清了她的全貌。
那是一位紅衣女子,她手持長劍殺向趙無咎的屍鬼隊列,那墨黑的長發随着紅色衣衫飄飛舞動,優美的舞劍姿勢猶如雪中綻放的紅梅,令人賞心悅目的同時也讓池鸢忍不住驚豔的多瞧了幾眼。
除了扛棺的四個幹屍沒動,其他的小鬼都紛紛纏上了她,她出劍的速度很快,手起刀落勢如破竹,所過之處,所有屍鬼皆被斬斷四肢頭顱,雪地上很白淨沒有鮮紅的血,斬落成碎塊的屍體在慢慢聚攏整合沒一會就恢複了原狀,即便她出手的動作越來越快,源源不斷恢複愈合四肢的屍鬼也讓她殺不盡也殺不死。
紅衣女子見狀直接躍上趙無咎的棺木暫避群鬼的攻擊,她擡手起了一個劍勢,眉間的額發随着飛騰的真氣上下舞動,她墊腳飛身懸于半空中的一刹那,揮出了那蓄力的一擊,霎時,風雪翻湧,道道磅礴的劍氣而出,周圍的屍鬼瞬間就被劍氣擊成了碎屑随着雪花一同飄灑在空中。
在這般強大的劍氣之下所有的屍鬼皆化為了塵土,但唯獨那四個擡棺鬼和棺材沒有一點事。為此池鸢很驚訝,以這紅衣女子全力一擊的功力不該是這樣的結果,她不動聲色的跳下樹枝趴在山石後面觀察了一會,這才發現趙無咎棺材的黑漆之下藏匿着一道血色符文,原來如此……想不到趙無咎這小子懂得還挺多。
被劍氣砍成碎屑的屍鬼要想恢複原貌還得一會功夫,紅衣女子便趁此機會去對付擡棺鬼,那四個鬼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任紅衣女子砍殺都完好無事。紅衣女子奈何不了他們,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趙無咎你這個縮頭烏龜,有本事你出來啊!”但無人應她,空蕩蕩的山林中都是她自己的回音。
池鸢搖了搖頭,憑此女的功力可破不了趙無咎的符咒,至少也得兩個她這樣的人一齊運功才能擊破趙無咎的烏龜殼,不過還有一個更輕松的法子,其實她可以拿劍割破自己手指,用血塗抹覆上棺木的符文,這樣符咒就失效了。
紅衣女子有些急亂的用劍砍打棺木,一通無果之後,她又趴在棺木上想去聽裡邊的動靜,就在這時擡棺的四鬼突然動了,他們齊齊跺腳,雜亂的銀鈴聲好似要把人的耳膜都刺破,紅衣女子強忍着這索命的勾魂鈴,卻沒察覺到自己已經被鈴聲震出了鼻血,而這幾滴鼻血偏偏好巧不巧的落到了符文上,霎時,四鬼和棺材一陣劇烈的抖動,血光中一個無法用肉眼觀察的氣罩破掉了。
四鬼不再跺腳,紅衣女子察覺到了異狀,起身揮劍再斬,劍光之後四鬼碎成數截,棺木也破裂斷開,露出裡邊蜷縮成怪異姿勢的趙無咎以及幾個血肉模糊的孩子。
紅衣女子看着已經被趙無咎殘忍虐殺的童子屍體深受打擊,她踉跄地後退了幾步,将劍插入雪中才得以支撐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反觀趙無咎已經展開四肢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全身沾滿了血,那些血又以一種詭異的速度迅速的被他蒼白又幹枯的皮膚吸收了進去,他睜開眼,眼裡沒有眼白,隻有一片紅,顯然他是剛剛才吸食完那幾個童子的心髒,一直不出來也是在加緊煉化這沖天的血氣,便是被紅衣女子提前打斷修煉,也不妨礙他蹭蹭上漲的功力。
“嘿嘿嘿,小姑娘何故打擾老夫修煉,是不是也想随着這些小童化為老夫的養分?”趙無咎從腐破的衣衫中伸出一隻幹屍般的手,他微微屈指,一滴烏黑的血落到潔白無瑕的雪地上,附近沾染到血珠的屍鬼碎屑瞬間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恢複,随着他滴下的血越來越多,不過瞬息之間,數十個屍鬼已然聚合成形,順着趙無咎擡手的動作一齊撲向紅衣女子。
“聽說這處子血的效果不比童子血差,嘿嘿嘿,小姑娘既然打斷了老夫的修煉,怎麼着也得付出一些代價才是,嘿嘿嘿~”
紅衣女子擡起頭看着趙無咎,雪光照印在她臉上,那張嬌豔冷傲的臉像一支雪中寒梅,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她緩緩站直了身,從雪中拔出劍,舉劍之時,劍光流轉,殷紅的衣衫在湧動的内力之下翻滾,電光石火之間隻覺人影快速移動,撲面而來的屍鬼保持了一個僵直的姿勢,待她回身收劍時,所有屍鬼都化為煙塵消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