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出好戲呀。”琅琊跳下樹梢拂了拂衣袖上的花瓣感歎出聲。池鸢走在前面突然停下來道:“好戲看完了,你還跟着我做什麼?”
琅琊右手轉動着扇面,挑眉看着池鸢:“我是來尋姑娘的,自然是……池姑娘去哪我便去哪。”池鸢聽罷也不接話,徑直沿着林間小道直往燈火輝煌之處而去。
雲鶴台前燈火通明,大多數的公子小姐都四散在桃林溪水邊放燈,高台席位之上坐着的都是各族位高權重之人,池鸢卻沒上去,而是站在台下看了又看,終于尋到個熟悉的身影。“南藤!”池鸢匆匆走去一把攔住端酒的南藤問道:“怎麼都是酒,可有好吃的?”
南藤愣了一下,半天才明白池鸢的意思,他喚來一個端着食盒的小弟子,對池鸢道:“池姑娘,何不去台上吃席,谷主還特意給姑娘留了位置。”池鸢搖搖頭,打開小弟子托盤的食盒,瞧了一眼,取了一碟果子出來。“太麻煩了,喏,取你一碟果子就夠了,走了啊。”
“诶,池姑娘,池,姑娘……”南藤連喚了幾聲,隻可惜池鸢幾步就竄進了人群之中,琅琊搖着扇子對南藤說道:“這位小弟子,可否借酒一壺?”南藤上下打量了琅琊一眼,客氣道:“公子不必多禮,既是池姑娘的朋友,便将南藤手裡的這壺酒拿去吧。”
琅琊拿起南藤托盤中的銀制酒壺,撥開蓋子聞了聞,贊道:“好酒,南藤小友,謝了。”“公子客氣了。”
那邊在琅琊向南藤要酒的時候,池鸢早就走遠了,她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尋了個幽靜的石台坐下,看着遠處溪流飄來的花燈,享用着桃花形狀的果子。
石台後面的小道上不斷有人路過,但借着花叢和樹影旁人很難發現池鸢的落腳處。很難發現不假,但若是有心人一直盯着池鸢的一舉一動就另說了。而這個有心人就是王知希,她自看見池鸢之時,就一直注意着池鸢的動向。
“小姐,不如讓奴婢前去收拾收拾這個小賤人去!”王知希伸手攔住夏荷,“退下,你這繡花功夫怎麼打得過她。”夏荷惡狠狠的瞪着石台後面的池鸢忿忿道:“那……小姐您就忍得下這口氣,在王家誰敢這般欺負您,便是五小姐也不敢與您争東西,她又算個什麼東西,居然能讓姑爺退親!”
王知希點起一盞燈,放入溪水中,回頭看着燈火闌珊處提燈四顧的謝離,唇角勾起一絲笑意:“這位池姑娘可厲害着呢,查不到具體來曆好似憑空冒出來一樣,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能得到彥公子的看重,連神秘的雲家也奉她為貴客,就連謝七哥哥……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不像是我認識的那個謝七哥哥了。”
“小姐……您與謝家公子還未正式定親,現在這個節骨眼退不退親并不重要,反正這事在族中也屬機密一事,其他家族的人也是知之甚少,依夏蟬看,那個池鸢姑娘才是問題關鍵,若把她處理好了,别說謝家公子了,以小姐您的容貌您的身份,便是嫁給秋家公子,亦是郗家的那位……也算不得高攀啊。”
王知希聽言搖頭笑了笑,她轉身看着夏蟬道:“胡說八道什麼,那些人的身份可是你這小婢子可以胡亂嚼舌根的,我又何嘗不知道前方最大的阻礙是她……不如夏荷你說來聽聽,可有什麼妙法?”
夏蟬聞言俯身在王知希耳邊私語了幾句,夏荷好奇的瞧了夏蟬一眼,輕哼一聲别看眼去。
王知希聽罷颔首道:“你倒和我想到一塊去了,這池鸢姑娘武功不俗,真要對付她隻能智取不能硬上,好在之前我沉得住氣,沒有輕舉妄動與她真正撕破臉皮,這暗地裡還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我,想瞧我的笑話呢……”說到這裡,王知希目光幽深的看着謝離站立的方向,笑容慘淡:“但……我的這番容忍換來的是什麼?再這般坐以待斃下去,等消息傳開了,豈不是更讓他們恥笑,一個豪門貴女居然被個不知道從哪來的野丫頭給搶了夫君,哼!也是時候讓她們知道我的手段了,身為王家唯一的嫡女,豈能被她踩到腳底下去!”
“小姐說的極是,那……接下來就依奴婢建議的如何?”夏蟬小心的觀望着王知希的臉色試探道。王知希将手中的提燈遞與她道:“别急,我想到了一個萬全之策,夏蟬你附耳過來。”“是,小姐。”
待王知希吩咐完夏蟬之後,又對夏荷安排了一番,便沿着溪水尋了間涼亭坐着,伺機而動。
池鸢半靠在石台下,雙腿伸展平躺在草地間,伸手逗弄着花叢間飛舞的流螢,耳畔能依稀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聽聲音像是往她這邊走來的,池鸢也懶得動,覺得可能是琅琊找上來了。
“哎,你沒長眼睛呐!”“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什麼不是故意的,我看你成心就是往我這邊撞過來的!”“你什麼意思,你是誰家的婢女,怎敢不分青紅皂白這樣污蔑人?”
池鸢起身撥開花叢看了一眼,原來是兩個婢女互相撞翻了東西正在石台後面争吵,池鸢無奈皺眉,怎麼哪都不得清淨,好端端的雲家清修仙境,都被這些世家俗人的污濁之氣給侵染了。
這會,池鸢的注意力正放在兩個小婢女的争吵之中,卻疏忽了從另一條小路上走來的丫鬟,她手裡端着個托盤,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上石階,她目光四顧鬼鬼祟祟,她瞧了一會終于發現了石台後面躺着的池鸢,于是便挪着小碎步漸漸向她靠近。
這兩個婢女争吵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吸引了附近提燈遊玩的人,一時之間附近的嘈雜聲與腳步聲越來越大,幾乎蓋住了池鸢敏銳的聽覺。
池鸢隻覺得腿腳好像被什麼東西踢到了,回頭的瞬間,就被一壺極燙的熱水澆了滿頭。“啊,對不起,對不起……姑娘,實在是對不起,奴婢不知道姑娘在此處歇息,方才走過來的時候好像是被什麼東西不小心絆倒了,姑娘,你沒事吧?”
在丫鬟一連疊聲道歉中,池鸢擡袖擦了擦臉上的水漬,卻不知道這是剛燒開的茶水,直把她的臉燙得瞬間生了許多水泡,半邊臉燙得皮都掉了一層。池鸢直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她對痛感向來不太敏銳,所以沒太在意,剛要出聲說話就見那丫鬟突然一聲尖叫跪到地上,身子哆嗦得連話都說不清:“姑娘,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絕對不是故意的,姑娘饒命,姑娘饒命!”一邊說着一邊給池鸢叩頭,這架勢直把池鸢給看愣了。
因剛才石台後面有兩個婢子在吵架本就引來了不少人,這會丫鬟的求饒聲和尖叫聲頓時将周圍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而方才争吵的兩個婢女也不知去向,時下,附近的人都彙集在石台這處。
“你這是作什麼?”池鸢疑惑的看着小丫鬟哭泣求饒的樣子,實在是不解,她擡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臉,直到摸到眼角的水泡,這才察覺到什麼。
“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姑娘饒命,不要殺我!”池鸢一句話直逼得小丫鬟哭得更大聲了,她半擡着頭,不顧額頭上被磕出的鮮血,跪爬到池鸢身邊抱住她的腿道:“姑娘,奴婢真的不是故意,奴婢不知道姑娘在這裡歇息,都怪奴婢沒看清台階,被絆倒……這才使得熱茶……燙,燙傷了姑娘的臉。”
“這是誰家的女郎,我的天呐,她臉上都是水泡!”“不知道,太可憐了,臉上的皮都燙起來了,看着都覺得疼。”看熱鬧的人提着燈籠将石台上下都點亮了,黑暗中池鸢那張被熱茶燙傷的臉被衆人一頓指指點點不斷唏噓惋惜。“我瞧着這姑娘是個好模樣,這下好了,被這丫鬟毀了容。”“是呀,真是可惜,你瞧瞧那毀了容的姑娘,目光好像要殺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