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也在這裡?”花眠坐在賞花宴的最角落處,望着秋家那處席位熱鬧本想上前去聽聽,卻看見了她最不想見的人。
“小姐,你還過去嗎?”跪在花眠身側的小丫鬟試探的問道。花眠賞了她一記白眼,陰沉着個小臉道:“我還過去幹什麼,隻能站在一旁聽着,好來給她添笑話?”小丫鬟立即弓腰垂首道:“對不起小姐,奴婢嘴笨不會說話。”
花眠不是本家嫡系一脈的子嗣,便是湊上前去同那些聲名大噪有頭有臉的世家貴女說話,也不過是被排擠在外的份,但是池鸢又是什麼身份,憑什麼她就能坐在那被人圍聚在一起?一想到此,花眠心裡越發不是滋味,當初在鏡湖自己本就因為她落了面子心有不甘,如今見池鸢混得風生水起她又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小丫鬟見主子胸脯起伏不斷定是生了暗氣,又提了一嘴:“奴婢曾打聽到這池鸢小賤人同花江老爺也有些過節,不過當時被秋家公子壓了下來,事後這小賤人跑得倒也快,花江老爺派去的殺手和探子也查不到她的行蹤,小姐……你說既然花江老爺這麼恨她,不如我們給他傳個消息賣個人情如何?”
花眠瞥了小丫鬟一眼小聲道:“小彤,你果然是我這些蠢奴婢中最聰明的一個,也不枉本小姐将你提拔上來随身伺候着,此計不錯,就按你說的辦吧。”
小彤得了花眠的誇獎甚是高興,正要起身一個念頭又湧上心頭:“小姐,這次三公子也來了,他是花江的親兒子,不如我們同他通通氣合計合計,反正他也不服家主管教,到時候真出了事還可以把這屎盆子都扣在他頭上。”花眠琢磨了會颔首道:“不錯,這一石二鳥的計謀甚好,去吧,先将那小賤人的下落透漏給花江,其後再與花澗通氣,注意說話别說得太明白了,花澗也不是個蠢笨的,之後他如何回的話你要一字一句的全都記下來通報給我,知道嗎?”“是,小姐,奴婢這就去辦。”
“畫桡姐姐,畫桡姐姐……如月哥哥那邊好像很熱鬧,不如我們過去看看吧?”秋落落搖着秋畫桡的胳膊連聲提議道,隻可惜她一連喊了好幾聲,秋畫桡都沒搭理她,秋落落這才注意到秋畫桡一直往池水對岸瞧,秋落落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一眼便看見桃樹枝下專注作畫的花漾,他垂首低眉細細描摹,發帶上的玉珠正巧貼在左眼角的墨痣上,透過瑪瑙的暗紅看去那枚淚痣像一滴鮮紅的朱砂一樣妖冶。
秋落落一時看呆了,好半會才回神道:“這位就是花家二公子花漾吧?”此話一出倒把秋畫桡的遊離的心思驚了一遭,她怔怔回神環視了一圈,還好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齊環順着秋落落的視線瞧去,看了幾許贊道:“想不到江陵花家還出了這麼個絕世美少年,瞧着年紀不過束發之年就有這等風姿,若是長大了當得和秋家雙璧媲美了。”
齊霜掩唇微微含笑,瞧了花漾幾眼又看向自家妹妹齊環調侃道:“這位公子的确令人眼前一亮,不過環兒你這評價未免太高了罷,莫不是看上了這位花家二公子不成?”齊環嗔怪的瞥了齊霜一眼,眉眼含春:“哪有,霜姐姐你何不問問在場的幾位姑娘,大家都來評說評說這位花家二公子品貌如何?”
齊家雙姝這般說直引得其他世族貴女紛紛朝池水對岸瞧去,王約素凝眉朝花漾看了一眼,清透的眼眸微微閃爍:“‘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不錯,這位少年郎當得如此贊美,我曾在幾年前花家的盛會上見過他一面,那時他面白如紙神色無光,走幾步路都有一種扶風弱柳之态,哪知今日得見病愈之後的狀态判若兩人。”
王知希也好奇回頭看了花漾一眼,眸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之前在正席上遠遠隔着屏風看了幾眼卻看得不真切,這池水不過幾尺之距,而他就在對岸正對,除了與人交談的聲音聽不清楚,神情眉目之間全都看得清。她默默看了花漾一眼,目光移開看向一旁與秋如月對弈的謝離,雖說謝七郎也是一位雅人深緻翩翩風流的少年郎,但和花漾一比眉眼之間的精緻還是差了許多。
池鸢閑散的躺在一旁聽着衆女對埋首作畫的花漾品頭論足,聽着聽着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搖頭低笑一聲,這個花漾若是發現有這麼多女子盯着他瞧,指不定會有多羞怯,往日池鸢随意靠近一點距離就将花漾驚得不知所措,現如今這場面又當如何呢?
花漾添墨勾描畫完了最後一筆,他微微擡首朝對岸看去,正巧對上池鸢投來的揶揄目光,花漾瞳孔驟然一縮,猛地收回視線,雙手慌亂的藏在桌下輕輕拉着袖擺,臉頰漸漸染上了一層不自然的胭紅。
此舉引得關注他的衆女紛紛議論道:“二公子方才朝這邊看了一眼!”“我也瞧見了,他好像臉紅了。”“他剛才肯定看誰了?”“肯定是看我了。”“少臭美了,人家看的是最上首秋家的席位,幾位出名的大美人可都坐在那呢?”
花漾微微吸氣強制自己冷靜了好一會之後,雙手拿起畫紙迎風晾了晾,眼眸又不自覺的朝池鸢那邊看去,沒想到池鸢還在看他,花漾唇角不自覺地笑了起來,他與池鸢遙遙對視,眉眼中好像在傳達什麼,隻可惜池鸢卻隻想着看他笑話。
花漾看着看着終于察覺到池鸢笑容中的詭谲,他将視線移開略略掃向其他人,這才發現除了池鸢對岸的少女們有極大部分都在盯着他瞧,花漾唇角的笑容微微僵住,他耳根羞得通紅不敢再看,低頭端坐在畫桌前,靜靜看着宣紙上的畫,畫中是一女子靜卧在桃樹下的身姿,此畫作高明之處在于,花漾不過幾筆簡單的勾勒,就将池鸢那清傲不羁的眉眼神情都展現了出來。
花漾癡癡的看着這幅畫,畫中的池鸢微阖着眼眸像是睡着了。鏡湖一别後,他畫了好多幅關于她的畫像,但所有關于池鸢的畫卷中沒有一幅畫能清晰畫出她眼眸裡的神色和風采,他畫不出他更不敢畫出,也隻有這樣他才敢一個人對着畫像睹物思人,而她那雙仿佛蘊含了漫天星輝的眼眸隻要瞧上一眼,他便心中羞怯難當,他更想不出什麼濃墨重彩能勾畫出來,若當真被他畫出了一分神采,他也不敢去久久對視。
秋如月和謝離對弈了幾番,終于忍不住哀歎道:“謝七郎!你小子到底有沒有在讓我?你……你這就叫手下留情?”謝離漫不經心的連吃了秋如月的白子,擡眼瞅着他道:“我若不讓,隻需一場你便不願再與我對弈了,這般有來有回我還不夠留情嗎?”
此話讓一旁正在題字的王昃聽了不禁搖頭笑道:“如月兄這可是你不對了,你不知道謝離這家夥對弈有多恐怖,畢竟他的棋藝可是流光君親自指點的,你這話可真真冤枉了謝七郎。”
秋如月從袖中摸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好不容易撐到這局結束,見謝離還想繼續急忙罷手道:“謝七郎,可别來了,我認輸,我認輸!”說完站起身湊到王昃身旁小聲道:“重陽兄,多謝提醒,還好我跑的快。”王昃聽罷無奈的搖了搖頭,擡眼朝謝離那邊看去,他身旁的确聚集着許多觀棋之人,但自秋如月逃走後,就沒有一個人敢下場與他對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