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離聽了甚是欣喜,左手探入寬大的衣袖中,袖裡邊有個暗袋,放的是她送予他的白梅荷包,這荷包他貼身存放,從不離身。至于他送給池鸢的那隻荷包,就見她戴過一次……
“公子,前面好像是秋家的船。”純音突然出聲,這話打斷了謝離的思緒,他起身望向前方。寬闊的河道之間來往着衆多的船隻,其中有一艘花船裝飾得極為華麗耀眼,船身雕刻着朵朵彩繪牡丹。甲闆席案間落座着好幾個少年少女,秋落落,秋如月,王昃齊晏皆在行列之中,為首的是一位頭戴金冠身着華袍男子,此人正是秋如月的哥哥秋如山,他身後還坐着謝青夢。
直到花船離得近了,席間交談的人也發現了謝離的船。王昃站起身走到船舷邊望着謝離和池鸢笑着調侃道:“謝七郎,你出來玩怎的不打聲招呼,大家一同出遊豈不熱鬧?”
謝離瞥了王昃一眼:“你有秋公子相邀還覺不夠,還得扯上我作甚?哪涼快哪待去!”
王昃一聽暗自咬牙左手指着謝離道:“好你個謝離,那日在别院不過歇上一夜罷,第二日一早就把我和齊晏趕走了,哪有你這般重色輕友的朋友!”
謝離背過身去,命純音将船趕緊劃走,直激得王昃扯着嗓子大喊道:“謝七郎,謝七郎!你有種别走,躲什麼,你跑!待會我就去找你……”
秋落落和秋如山說了幾句話,起身跑到船頭對着池鸢喊道:“池姐姐,你也來逛燈會啦!要不要上我們的船玩玩?”池鸢看向秋落落,瞧了一眼,微微搖頭,接着将目光掃向她身後席位上坐着的謝青夢,謝青夢見池鸢看來,立即别開眼去,氣氛有些古怪。
純音忙将小船劃進一個小河道中,這水道隻容得下四條小船并行,像花船和畫舫那樣的大家夥是進不來的,純音有些得意道:“公子,這下他們誰也别想來打擾公子。”
謝離搖扇點頭:“不錯,你倒是機敏,回去記得找管家領賞。”“謝公子賞。”
謝離重新坐回席間,向池鸢尋問道:“快晌午了,要不要去找個酒樓祭祭五髒廟?”池鸢将席上的燈都玩了個遍,百無聊賴的說:“依你。”“那好,純音,就去萬香樓。”“好勒,公子。”
池鸢将純音買來的花燈都挂在船篷下,回頭看向謝離:“到了晚上,将他們都點上,是不是更好看?”謝離眉眼含笑:“那是自然。”
小船沿着狹窄的水道劃過一道又一道的石橋,橋上人來人往,石橋邊有幾株高大的木芙蓉,開了一樹的花,白色的花瓣伴随着陣陣微風從橋上吹落下來,飄到了小篷船上,飄到了謝離的矮幾上。
池鸢躬身趴跪在船頭處,将手伸進河水中,撈起一朵被船撞歪的花燈瞧了瞧,花心中的小蠟燭被水沁濕了大半,花瓣間夾着張花箋,上面寫着:願母親早日康複,願小蘭姑娘能喜歡上我。池鸢看完将紙重新折好連同花燈一起放到水中。
謝離瞧見池鸢這般動作,打趣道:“你瞧了人家的願望,怕是不會靈驗吧。”池鸢回頭看了謝離一眼,勾唇笑道:“靈驗?無論我看與不看都不會靈驗的,這般祈神方式是通不到上界的……”池鸢說着突然沉默起來,下山那會,她也好奇的從秋染容那處接了一盞花燈,還特意在燈上施術,給靈界中的師父傳信,但卻毫無回應,仔細想來,這凡物不比靈器,即便施過術的花燈也無法越過那道如鴻溝的界壁。
謝離搖頭道:“我并不是那個意思,靈驗與否……許願的人也不曾在乎,不過是寄托一種感情罷了。”池鸢聞言輕笑道:“那你說話不就前後矛盾了,一會想要靈驗,又一會是寄托。”謝離思考了一會才道:“祈願這東西,靈驗那當然最好,不過這麼多花燈那得有多少願望啊,神若真顯靈了,那還不得累死?”
謝離這話說得直把池鸢逗笑了,她坐到船頭上,望着滿河花燈道:“想要實現願望,要麼付出同等的代價,要麼獻上同等的供品。若真想求靈驗啊,這種方式最是沒用。”
謝離知道池鸢懂得這些神異之事,好奇問道:“真的?哪的神仙這般靈驗?”池鸢笑了一會,回首看向謝離:“在凡俗裡,世人常叫作陰廟,不過我勸你最好别去求這些邪神,但凡是求神拜佛一事,就最是無用無果,真正的神仙可都忙着呢,哪有時間管人間的閑事。”
謝離聽了怔怔點頭,陰廟一詞甚是新鮮,他還從未聽過,至于求神拜佛之事他也從不涉及,更不感興趣。
“公子,到了!”純音将船靠岸,把纜繩系在岸邊的樹樁上,轉身正準備扶謝離上來,回首間謝離和池鸢早就登岸了。
離岸走了數百步,街道逐漸寬闊平整,遠遠的就能見一座華美又氣派的高樓聳立在路邊,台基下停滿了香車寶馬。
純音引着兩人上了高高的石階,還未走到正門,門前的迎客小厮一見純音,立馬笑臉相迎,走上前躬身對着謝離行禮道:“公子您來了,請,快請!”
等謝離他們進門之後,那迎客小厮就退守到一邊,候在門側的灰衣仆從則上前一邊見禮一邊道:“公子,請随小的來。”說着一路又将他們引着穿過了大堂直上三樓的雅座。
這萬香樓生意極好,堂内座無虛席,賓客如雲,即便是這三樓的雅室也間間爆滿。
“公子,我給您留了兩間雅室,一面朝着正門能看見西湖盛景,一面朝南能看見繁華熱鬧的觀潮大街,今日您想去哪邊?”
謝離聞言不答,看向池鸢輕聲問道:“罄月,你想去哪邊?”池鸢仔細想了想,西湖已經看過了,那便去南邊看看吧。“南面。”“好,就去南面。”
小仆微微躬身引着他們去了南面的雅室,這三樓北邊還有一處極為開闊的望台,不過沒擺桌椅,隻供人觀景。進了雅室,兩人在窗邊落座,謝離向那小仆吩咐道:“把樓内能做的菜都上一遍,再上兩壺果酒來。”小仆毫不遲疑應聲離去。
池鸢瞧着謝離,好奇問道:“這樓裡有多少菜式,你要全上一遍?”謝離想了想才道:“少說也有一百道吧。”
純音聽言偷笑出聲,謝離瞥眼瞧去,純音忙答道:“公子,近些年樓裡招了不少廚子,粗略計算,十個廚子能做出的菜譜怎麼着也有五百多道菜了。”池鸢頗為驚訝的看向純音,“修遠,你點這麼多菜做什麼,有錢也不是你這樣的花法呀。”
謝離含笑看着池鸢:“不知罄月喜愛何種菜式口味,索性就全點上一遍,供你挑選了。”待謝離說完,純音插了一句嘴:“姑娘有所不知,這萬香樓可是公子名下的産業。”
池鸢了悟的點點頭,難怪他這般揮霍,也太敗家了些,想到此,池鸢不禁搖頭輕歎。“罄月為何搖頭歎氣?”“這麼多菜若是吃不完怎麼辦?”“賜給樓中仆役便是。”
兩人說話間,雅室外就有小仆輕輕叩門,等純音打開門,就見七八個仆從擡着好幾個長案矮幾魚貫而入,收拾擺弄齊整之後這才離去,最後走的那個小仆對着謝離恭敬一禮道:“公子,可以上菜了嗎?”“上吧。”那小仆領命退去,不一會兒門外就不斷有仆從高舉着食盒托盤出入雅室,順着門外看去,仆從們排着一溜煙的隊伍一個個等在外邊,一個個的依着順序上菜,這陣仗直把酒樓内其他的食客給看傻了眼,紛紛四顧打聽,南面雅室裡的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