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了兩日池鸢出了客棧直奔知府宅邸,打算去門口蹲守找劉貴算賬,隻可惜今日天公不作美,剛出門便下雨,池鸢向店小二要了一把傘,獨自撐傘走在雨霧之中,街上行人來去匆匆紛紛收攤回家。池鸢突然腳步一止,随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走着,任身後那個尾巴跟着。
知府門前都是高牆大院,離鬧市街區很遠,門前還有好幾批裝備精良的守衛來回巡邏,池鸢原本打算找個茶樓一邊坐着一邊盯梢,時下也隻好蹲在别人宅院的大樹上淋雨。
為什麼每次來這鬼地方都會下雨!池鸢心裡不斷暗暗咒罵着。至于她身後的那條尾巴也和她一樣蹲在樹幹上,滿臉的自我懷疑,後來實在沒有耐心了,索性挪到池鸢那棵樹上,池鸢知道他會出來,瞟了一眼道:“早就發現你了,跟着我做什麼,自找罪受?”
琅琊淋着雨像隻落湯雞一樣,狼狽的在樹上擺了一個自以為風流的笑容,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好奇池姑娘要去哪,蹲在這裡做什麼?”池鸢抹了抹進水的眼睛,“自然是尋仇了。”琅琊挑眉問道:“做掉胡茗?”池鸢搖頭:“胡茗也是被他利用了,小人而已,不值一提。”“竟不值一提何必為了小人在這雨裡等着。”“雖是小人但喜歡作祟,諸般事皆由他而起,不除不快。”琅琊微微颔首提議道:“池姑娘這般守着也是沒用,你既不知他何時來,不如随我去個地方買消息?”池鸢疑惑道:“買消息?”“嗯,消息都是可以買的。”
琅琊帶着池鸢來到攬月樓前駐足站立。池鸢擡起傘檐望着這甚是氣派巍峨的樓閣有些驚歎,這樓閣和雲上仙宮也差不了太多吧。
“請吧。”琅琊撐傘對池鸢一笑,隻可惜滿臉的雨水擾亂了他的風流氣質。池鸢輕笑一聲,走上高高的台基登上攬月樓,入口處有兩個青衫小厮站在照壁外,見有人來,上前恭敬行禮。
池鸢掃了一眼照壁上的月下牡丹圖,跟着琅琊往樓内而去,其内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往來之人皆衣着貴氣。琅琊對着小厮說了幾句,便領着池鸢直去了三樓的雅間。
這才剛剛落座,熱茶便已呈上,還有婢女上前拿着毛巾為他們擦拭頭發。池鸢一杯茶剛下肚,各種珍馐美馔陸續上桌,琅琊揮手讓一幹随侍退走,笑問道:“菜品如何,可對胃口?”池鸢挑了幾筷子,皺眉道:“我不是來吃飯的。”琅琊颔首應道:“這是自然,不過他的消息不甚值錢得幾日才能取到。”池鸢聽了臉色一沉,“如此之慢,還不如我在那盯着。”琅琊擡袖拾了個青釉掐絲琺琅的酒杯滿滿地斟上一杯酒遞與池鸢,“吃完這頓飯我再陪姑娘去等着罷。”池鸢拿起酒杯聞了聞,遞還給琅琊,“不用了,殺雞焉用牛刀,還勞你大架。”“池姑娘這話說得太折煞人了,”見池鸢臉色不虞的瞧着他,隻好罷手道:“得,我不去便是。”
待兩人下樓,便見攬月樓外停了一隊車馬仆從,幾個少年少女從車上下來,被成群的婢女仆從簇擁着入了樓,樓前迎門的兩個小厮不知何時多了幾人,他們站成兩列向着這群人行禮,态度恭順無比。池鸢看着那幾個衣繪牡丹的少年少女,心想着應該是秋玉彥的族人吧。
琅琊執扇抵住下颌,雙眸微微眯起,七族聚首,這回有的熱鬧看了。
池鸢與琅琊分别後,獨自在知府大門前蹲守了一天一夜,無果後,思來想去終于悟了,這個劉貴不過是個給人□□底闆的貨色,就算和知府有些往來怎配走大門,應該是那些偏僻的角門才對,不過知府占地頗大角門也非常多,池鸢用了半天踩點才摸清大概他會出現的地方。這有的門直通市集,一般進出的都是婆子奴仆,有的門通向北城門方向,進出都是門客和女眷,隻剩下最後一個門應該是他這等閑雜人的狗洞吧。
離去攬月樓已過三日,琅琊也将消息給了她,上面隻是提供了他常去的一處青樓,别的也沒什麼價值了。
這日,池鸢照常在早膳時分出了門,臨走前瞧了瞧阮青枝,他倒是刻苦好學,晚上在自己的房間裡練習内功,白日就跟着沈黎靈澤他們紮馬步在湖邊跑步,忙得連飯都不吃覺也不睡,整日頂着個大黑眼圈,再加上臉上的刀疤,任誰看了都怕人。
時辰還早,街上就已是人頭攢動車水馬龍,池鸢尋了個茶樓,要了間二樓臨窗的雅座點了幾道小茶,一邊聽着堂下說書人講的驚奇怪異之事,一邊瞧着對街處那扇朱漆角門。一炷香過後,池鸢簡直望眼欲穿,突然“咚”的一聲,樓下說書人驚堂木一拍,把池鸢驚到了,不過也好像不是因為這驚堂木,隻見她站起身彎腰湊到窗棂上,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正從角門處探頭出來與仆從說着話的劉貴。
“要說時下最受歡迎的,那當數發生在落霞山綠衣會上的一件事,仙纭閣有位不知姓名不知容貌的姑娘在盛會當晚吹奏了一曲笛子,那笛音猶如地府幽魂索命一般,但凡當時在場的公子哥兒一幹奴才婢子沒一個人不害怕的,有的人都吓得尿了褲子......”“嗬,真的假的?”“這個我也聽說了,叫什麼鬼笛仙子。”
池鸢盯着劉貴,見他已經離了視線往城南方向走,立馬翻出窗外,沿着茶樓酒肆的角檐一路追去。走着走着路越來越偏僻,池鸢瞧着有些眼熟,待跟着他到了楚宅的大門前這才想起來是哪。
楚宅滅族一事過後,弄得整個江都城人心惶惶,好好的一座不夜城硬生生的整出了宵禁,也使得一衆青樓兔館生意冷清。
池鸢站在高高牆頭上,望着劉貴鬼鬼祟祟的翻進楚宅的院子,這院子大門被貼了封條,屍體和血迹也被人清理幹淨,摔斷的牌匾也不見了,徒留一扇似血般鮮紅的大門,叫人看得直打寒噤,當然一般人也不敢靠近這裡,聽說夜裡還時常鬧鬼。這個劉貴膽子倒也大,他一路摸着回廊往深處走了。
池鸢行走在楚宅的屋檐上,烈日當天四處熱浪滾滾,而這裡卻無端讓人感覺遍體生寒,池鸢四下觀察一會,原來如此,一切皆由怨氣催生,此地煞氣沖天鬧鬼一說還真不是瞎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