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上，歐甯捏了捏眉心，勉強靠在車窗邊休息，她一直是偏瘦的人，此刻顯得有些羸弱。
趙文瑄實在看不下去：“您要不要先躺下來休息會，這段路程還有兩個小時。”
歐甯點了點頭，趙文瑄将座椅調低。車内沒有開燈，路燈照着歐甯慘白的臉，更顯得她疲憊不堪。
即使這樣也沒辦法，歐遠聞明顯在考歐甯的能力，總不能撂下不管。
彼時十六歲的歐甯，已經有了半個大人的模樣。
……
隻是短暫地休息了半個小時，歐甯再次坐起來查閱瑜城的資料。
“瑜城的資料已經幫您準備好了。”趙文瑄趕忙将筆記本電腦遞了過去。
歐甯在扶手箱裡摸到自己的眼鏡，示意趙文瑄開燈。
趙文瑄開好燈後将車窗打開一些，又将毯子遞給歐甯。
“謝謝。”歐甯接過毯子蓋在腿上，眼神緊盯着資料。
瑜城……
本打算回酒店休息，趙文瑄告知她池會長邀請她看話劇演出。
“怎麼這麼突然？”歐甯快速地調整着狀态，眼神在幾件提前準備的衣服上打轉。
“池會長知道您要來，特意請瑜城最著名的話劇團演出，說晚上看體驗更好一些。”
“嗯。”歐甯挑了件杏色連衣裙，搭配了件杏色開衫毛衣。
換好衣服後，她簡簡單單塗了個不太張揚的口紅，混血在臉蛋方面似乎天生有着優勢，歐甯恰好繼承了母親優良的基因和父親英氣的面容，整個人的骨相十分優越，微卷偏黃的頭發披在肩下，顯得整個人十分富有精神氣。
她想了想，還是簡單紮了個低馬尾。
……
劇院……
“池叔叔。”歐甯眼神含笑，主動伸手向池會長半鞠一躬。
“歐教授的千金吧。”池會長伸出手與她相握，會長夫人朝她禮貌一笑。
“晚輩歐甯，真是有勞池叔叔特意辦這場話劇。”
“你頭一回來瑜城，這個是特色，來來來，坐這。”
“謝謝。”歐甯得體一笑，池會長與白蘭分别坐在她兩邊。
話劇隻是拉進關系的一種方式，兩家建交才是最終目的。
池會長耐心給她講解着，白蘭時不時補充一句，兩場話劇下來，雙方關系明顯拉近很多。
時間将近十點，歐甯不好拒絕池會長的盛情邀請，隻能跟他來到池家老宅。
“爸，媽。”池允聞聲過去打招呼。
“家女池允，小允啊，這位是歐教授的女兒歐甯。”池會長介紹道。
“你好。”兩人打了招呼。
算起來，歐甯還比池允小了兩個月，池父與池母吩咐着傭人開始做菜。将池允一個人丢到歐甯面前。
“好尴尬啊。”池允不自在地捏了捏大腿。
歐甯溫聲道：“你今年高二嗎？”
“對，開學高二。”
歐甯點點頭。
“我聽我爸媽說，你開學大二了啊？”
“嗯。”歐甯點點頭。
“天，她還比我小倆月，更尴尬了。”池允眨巴眨巴眼睛，呆愣一瞬。
歐甯溫聲一笑：“你周末都喜歡幹什麼？”
“上學的時候時候嗎？周末還挺忙的，就寫寫作業，出去逛街或者在家打遊戲之類的。”
歐甯抿了抿唇：“我讀高中的時候課餘時間還蠻充裕的。”
“你讀國際高中嗎？”池允好奇的問。
“對。”
“我哥也是，不過他是在高二那年轉到國際高中的。”
“那還挺累的。”歐甯将手機遞到她面前，給她看自己演出時朋友拍下的照片。
“我平常會搞一些鋼琴演出。”
“你十級了嗎？”
“嗯。”
池允變得再次鴉雀無聲，想了想，還是說：“我才七級诶。”
“你平常學習工作忙，鋼琴如果不作為職業來培養的話，當一門技藝其實就可以了。”歐甯溫聲對她說。
“我怎麼感覺她的語氣像在哄小孩子啊。”池允心想。
“小甯啊，叔叔阿姨準備了幾道瑜城的特色，你看要不要過來嘗嘗。”白蘭走過來指了指餐廳的方向。
“真是麻煩您和池叔叔了。”歐甯起身跟着白蘭走到餐廳。
池允在她後一步起身，歐甯的手機來了消息，池允剛好看到，備注：“池暝”。
“我家人國慶要來英國，你有什麼推薦的地方嗎？我做做攻略。”
池允張大了嘴巴。
是她想的那樣嗎？此池暝是彼池暝嗎？看樣子是。
聽到白蘭的催促，她趕忙跑了過去，洋裝無事發生。
“這孩子，怎麼這麼慢。”
“剛剛在想事情。”池允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真是的，小甯，不好意思啊。”池父不好意思地笑笑。
“沒關系。”歐甯禮貌地回應一句，四人便開始用餐。
趙文瑄幫歐甯布着菜，默默計算着飯菜的熱量。
歐甯在歐老爺子家已經進食了一頓，加上她本身吃不了多少，沒吃幾口便有了飽腹感。
好在池父池母準備的飯菜并不多，奈何飯菜是根據歐甯的口味做的，歐甯隻得每道菜都嘗了一遍。
“我吃好了，池叔叔，池阿姨，今天實在麻煩你們了。”歐甯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對兩人說。
“不麻煩不麻煩，兩家既然願意建交，我們就得以誠相待嘛。”池父友好地說。
“您怎麼看？”
“我們移步到咖啡廳。”池父伸手指了指。
歐甯淡淡一笑，趙文瑄本想提醒她時間已經不早了，被歐甯一記眼刀便噤了聲。
歐甯向同桌剩餘二人打過招呼後便随池父走了。
趙文瑄也向二人打了招呼後便去客廳收拾歐甯的物品。
“媽，他們歐家怎麼派來個跟我一樣大的來談這件事啊？太沒誠意了。”池允撇了撇嘴。
“歐家那麼大的家族能有意跟咱們家來往都不錯了，你呀，一天多學學你哥，穩重點，剛剛沒鬧矛盾吧？”
“沒有，就那麼一會我們兩個又不認識還能打起來啊。”池允突然神秘地對白蘭說：“她好像認識我哥。”
“那還真有可能，你哥也去了桐陽。”白蘭沒當一回事，戳了戳她的頭：“快回去睡覺吧，這件事讓你爸操心就好了，你哥要開學了别給他添亂。”
“知道了。”池允無精打采地回了房間。
……
兩人交談甚歡，聊出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隻有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當下隻是權衡之計。
時間來到十一點，兩人的話題幾乎終止，池父轉身道：“今天就先到這吧，天這麼晚，你現在回去我也不放心，要不就在寒舍留宿一晚？”
“不用了池叔叔，您放心吧，我就先回去了。”歐甯起身：“您留步。”而後向門外走去。
池父哪敢留步，趕忙跟在她身後目送她上車
“快回去吧，池叔叔。”
“好。”
……
歐甯回到酒店，吩咐好一切後遣散了其他人，偌大的房間此時隻剩下她一人。
她注意到池暝的消息，向他認真推薦起來。
“謝謝啊。”池暝不久後回複了她。
“沒關系。”
“你明天有空嗎？禮正回京城了，我在這沒什麼熟人。”
“不好意思，我回國了。”歐甯靠在躺椅上，臉上說不清什麼表情，房間裡沒有開燈，窗簾也沒有拉，她整個身子半陷在黑暗裡，一部分能照到來自外界的光。
“出什麼事了嗎？”池暝擔心地問。
“也沒什麼，回來談談生意練手。”歐甯打開了落地燈。
“行，這麼晚還不打算休息嗎？”
“睡不着。”歐甯歎了口氣。
“有包袱了？”池暝打算逗逗她。
“差不多吧，晚飯吃了嗎？”
“吃過了，你呢？”
“我也是，我能問你一些事嗎？”
“當然。”
“你覺得，瑜城和京城有什麼比較大的區别嗎？”
“也沒什麼本質的區别，不過瑜城在南方，飲食上可能存在不同，比如剛到京城，我會水土不服，也不太習慣那的飲食。”
歐甯贊同的點點頭，給他發去語音消息：“我來瑜城也遇到了這個問題。”
“方便視頻嗎？”池暝問她。
“嗯。”歐甯打了過去，起身将燈打開。
池暝很快接通：“你現在在瑜城嗎？”
“嗯。”歐甯坐在沙發上：“我已經在努力适應了。”
“感覺怎麼樣？”
“很包容的一個城市。”歐甯打開了空調：“有點熱。”
“是比京城氣溫高一些。”池暝抱起一隻柯基：“我今天去寵物店買的。”
歐甯笑了：“好可愛。”
柯基有些抗拒，在池暝懷裡動來動去，瞪大眼睛看着屏幕裡的歐甯。
池暝将手機放到桌面上，抱着柯基逗。
“起名字了嗎？”
“吞吞。”池暝笑了笑。
“是吞吞吐吐那個吞吞嗎？”
“對，這家夥吃飯的時候兩眼一睜就是幹。”
“餓壞了嗎？”歐甯歪頭看了看小狗，吐着舌頭的小狗看起來傻裡傻氣的。
“不知道，或許它天生吃飯邋遢。”池暝揪了揪它的臉：“是不是吞吞？”
歐甯被逗笑：“你就欺負它不會說話了。”
“它要能說話那還得了。”池暝決定逗逗她：“是不是甯甯。”
歐甯抿了抿唇，略帶害羞地用手将臉擋住。
“嗷呦，還害羞了，吞吞都不帶害羞的。”池暝捏了捏柯基脖子上的贅肉：“是吧吞吞？”
“你是不是還沒嘗過它。”歐甯裝出一副很兇的樣子，握緊拳頭展示給池暝。
“還打人啊。”池暝尾音微微上揚：“打人咯。”
歐甯将頭埋低笑出聲：“你正常點好不好。”
“不要。”池暝握住吞吞的兩隻爪子，打了鏡頭兩下：“我們一人一狗先給你邦邦兩拳。”
歐甯将手機立在水杯那：“我要告訴警察叔叔你倆霸淩我。”
兩個人對視的一瞬間笑了出來。
“你什麼時候回倫敦啊。”池暝輕聲問她。
“開學前一天。”
“我能去接機嗎？”池暝學着她的樣子歪頭虛撐着腦袋，溫柔地與她對視。
“可以啊。”歐甯皺了皺眼：“我現在就想回去。”
“我派個私人飛機接你過來。”池暝溫聲逗她。
“池總霸氣。”歐甯還是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早點睡吧，阿甯？我能這樣稱呼你嗎？”池暝輕笑着問她。
“可以。”
“那我睡啦？”
“好，晚安。”
“拜拜。”挂了電話後，歐甯定了個很早的鬧鐘，揉着眼睛走到床邊，從瓶内倒出幾粒藥吞了下去，而後蓋上被子結束一天的生活。
池暝在島台洗了手，回憶着剛剛發生的一切，嘴角微微上揚。
……
第二天……
歐甯忙完别的工作，趕在約定前到池宅與池父進行具體談判，池允着急地在客廳打轉。
“我的祖宗，你一直晃悠什麼呢。”白蘭忍不住問。
“媽，他們倆怎麼談這麼長時間，你說歐甯才十六歲爸不會為難她吧。”
白蘭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你怎麼不擔心擔心人家為難你爸。”
“那我爸都多老了。”池允嘀咕一句。
“那是歐家的人，你爸還得讓幾分呢，别瞎操心，你爸能解決好。”
池允想到昨天晚上看到的消息：“媽，你說她不會是我哥女朋友吧？”
白蘭立刻給她一個眼神：“别瞎說，回房間寫作業去。”
“我作業都寫完了。”池允小聲說了一句，還是坐在白蘭旁邊：“我沒有瞎說。”
白蘭剛想訓她兩句，歐甯已經和池父走近。
“阿姨。”歐甯禮貌地向白蘭打招呼，又向池允微微低頭算是向她打了招呼。
“小甯啊，累了吧？阿姨剛剛問了小趙你愛吃的菜品，找了幾個京菜做得比較好的廚子，你可得嘗嘗。”
歐甯笑着回應她一下：“晚輩的榮幸。”而後帶着趙文瑄去了門外。
“怎麼樣啊？”白蘭擔心地問池父。
“這丫頭看着年輕，真是吃人不吐骨頭啊。”池父惆怅地靠在沙發上。
“怎麼了爸？”池允有些驚訝地問：“沒談成啊？”
“談是談成了，人家畢竟是世家，底氣就在那，跟她談起來讨價還價的心思都不敢有呐。”池父點燃一根煙：“這單咱們就别指望撈太多了。”
“這樣也好，畢竟那麼大一個世家，能建交以後好處也少不了。”白蘭安慰道。
池父點了點頭：“讓廚師開始準備吧，别讓人家等久了。”
……
餐桌上，歐甯緊握着拳，看起來臉色不大好，她靜靜地等待長輩們落筷，發現半天沒人動筷。
她勉強擡起頭，發現三人盯着自己：“怎麼了？”
“小甯啊，是這些菜不和胃口嗎？”白蘭試探地問道。
池允分明看出她眼裡溢出的疲憊，有些擔憂地望着她，才短短兩個小時不到，鮮活的一個人洩了氣一樣。
趙文瑄小聲提醒歐甯：“池會長和夫人似乎在等您落筷。”
“布菜吧。”歐甯歎了口氣。
池父示意人給歐甯換了熱茶，歐甯悶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飯。
“抱歉各位，小姐剛來大概水土不服，還請諒解。”
“沒事，待久了就習慣了。”池父見歐甯動筷，才示意管家開始布菜。
池允雖然沒有接觸過多少正經的人情世故但她還是一眼看出事情不是這樣。
歐甯絕對不是因為水土不服變成這樣。那種快要溢出的疲憊，要不是靠強大的氣質和氣場撐着，似乎下一刻就要虛脫倒在餐桌上。
趙文瑄的手機沒過一會響起，他急忙走出去接電話，沒過一會小心翼翼地遞到歐甯面前。
“誰啊？”歐甯平靜地問他。飯桌上的氣氛瞬間來到冰點。
“是，是他。”趙文瑄顫顫巍巍地說。
歐甯接過電話便挂了，繼續埋頭吃飯。
不多時手機再度想起，歐甯擡頭淡淡地看着趙文瑄，不慌不忙地擦着嘴。
“對不起。”趙文瑄準備退出去。
歐甯直接拿過手機：“池叔叔，阿姨，我吃好了，有點事情需要處理一下，您二位慢慢享用。”說完依舊朝池允低頭打了招呼便轉身離去。
“媽媽呀，太恐怖了。”池允握住自己的心髒：“我剛剛都不敢呼吸，生怕她掀桌。”
“快點吃吧，回去幹自己該幹的事，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搗亂。”池父也起身離開。
……
“歐甯，你TM還敢接我電話。”歐子桦憤怒地叫罵。
歐甯冷笑一聲，挂斷了電話。
“要不要派人給點教訓？”趙文瑄低聲問道。
“不用，小醜而已。”歐甯坐在車内，臉上挂着不明顯的笑，卻在隐隐見散發着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