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句問話并不是金泰亨以為的調侃,在他尴尬地走出房門後,安許赫跟了上來。
餐桌上的小火鍋沒有被打開,人扯掉了頭上玩笑的絲巾,“回去吧。”
“我想一個人待着。”迎着金泰亨不解的眼神,安許赫将拒絕說得更加清楚。
“你……”金泰亨耳朵已經聽進去了,不過腦子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
還沒有踩進月光裡的人隻能看見模糊的半張臉,粘稠又渾濁的疲憊撲面而來。
“我又讓你心煩了嗎?”金泰亨問得小心翼翼。
殊不知在安許赫看來,這是另一把呼嘯而來的刀劍。
他凝視着面前的心上人,同樣也是在詢問自己,“你是這樣想的嗎?”
金泰亨隻覺得那種一拳砸進棉花裡的無力氣悶又來了,眼前的情景他沒有數過,可每次都大差不差。
自從許赫因為他的話放棄了掩飾,那所謂的惡劣脾性就全都跑了出來,因為生病而被放大的喜怒不定是經常會踩中的小地雷。
他知道許赫也不想這樣,可有時候說出的話、無意間停留的眼神,實在傷人。
自然也想到自己當初誇下的海口,不是說想要幫着承擔痛苦嗎?
可現實是,他是連自己的痛苦都沒辦法好好咽下的人,還需要許赫來開解安慰。
不合适嗎?
也是,合适和喜歡本來就是兩碼事。
躺在床上看到信息後,金泰亨馬上抓了車鑰匙、帶上碳尼就走,隻是一個晚上而已。
先是跑去了别墅,空蕩蕩一片黑暗,再去了趟宿舍,抱着擾民的不好意思,偷偷進了每間房找人,最後還是在這裡。
可能他還是不太懂安許赫,至少比不了碩珍哥。
女孩子的叫喊刺耳,方PD的訓斥也很難聽,可做好選擇的事,不能這麼容易就改變。
比起後者,前者更讓他傷心一點,在哭泣聲中,背叛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站在她們的角度,假戲變成真做,人還恬不知恥地在高台之上洋洋得意,一邊榨取金錢、一邊嘲笑真心。
可真壞呀!
許赫就算不這樣說,心裡總有兩分類似的想法。
畢竟這個家夥心軟得很。
“阿尼,突然叫我回去,太突然了。”
金泰亨沒注意到他自己的語無倫次以及附帶的隐約哭腔,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伸出的手在那一瞬間摸到了安許赫發顫的手臂,連這樣的觸碰都會覺得難受嗎?
他不想吵架、不想冷戰,想要抱着哄哄人,這念頭從腦海中劃過,又覺得索然無味。
反正一開始隻是想找到人,确認一下狀态,沒事就好。
懈怠就像呼吸一樣鑽入,涔涔的汗水黏住後背,金泰亨也覺得累了,隻是仍執拗地站在原地。
安許赫先轉了身,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房門背後。
下定了通知,自己隻要照做就是,何必問太多,态度已經擺了出來,哭喊叫罵未免太難看。
留下不是不行,在沙發上湊合一晚,但如何面對日出之後,金泰亨想想都覺得頭疼。
他抱起碳尼,出門之前還是有點氣惱,索性把小火鍋也帶上,反正也不吃,就餓着吧!
聽着大門被用力關上,背靠牆邊坐着的安許赫松了口氣似的垂下頭。
他到底在矯情什麼?
明明眼圈還泛着薄紅,但如同幹涸的泉再滲不出一滴水來。
所有人都好讨厭,自己也好讨厭,為什麼要面對這些讨厭的事情?
逃避這種念頭不能輕易想起,不然就一發不可收拾,很容易聯想到許多年前。
可能是午後無意間彈錯的一個音符招來的責罵;也可能是跑出門要離家出走,結果等自己走回來,家真沒了的小玩笑。
更多是一句空洞的問話:我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有回答嗎?有!
蒼白無力的、冠冕堂皇的、簡潔明了的……好多可以用來搪塞的話術。
可安許赫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原本預想的勾心鬥角和混吃等死都沒有來到,命運在流放途中轉了一個大彎,但依舊不可避免地将他推入絕境。
從那天起,他一點一點接觸到了自己的軟弱,後面又悲哀地認識到這一點無可更改。
因為所謂的挑剔,情感還沒辦法成為可靠的支柱。
糾結着、糾纏着、拖延着、懊悔着……
他不想這樣的,可溯其根源總忍不住怨恨或是幻想。
如果一家人還在一起,甚至隻是維持那個虛僞的殼又會怎樣?
仿佛隻要能解決掉這個錯誤,現在就理應美滿。
可他的人生并不能依托于此。
想到金泰亨受傷的眼神,人一聲不吭地聽話離開,安許赫又沉重地長歎了一聲。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哪怕知道是自己做錯了,但也不太願意去改正。
明天得去哄人,想想就好累。
走了兩步,看到滿床的禮物,又是一陣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