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也沒有理由,不管是他、是她,還是他們隻是遵從了那一刻的選擇。
而後的駛離奔馳都是彼此心知肚明需要承擔的結果。
鄭号錫時常用憂心忡忡的表情對着他,安許赫也經常感覺哭笑不得。
“怎麼?”
隻要一開口,這個溫柔善良又總是很安靜的哥哥就會走過來,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
“沒事,就是也得多注意點身體。”
像過往一樣,要麼拼命地轉移、要麼努力地壓抑。
隻有這樣,才能從枯竭衰敗的身體裡感受到些許波動。
新的興趣愛好是很不錯的選擇,不再需要讨好而完全順從自己的心意,怎麼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可是非強制,隻會讓厭倦期來得更快。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越來越渴望結束。
聊天群的消息從來沒有斷過,大家都有意無意地默契掩飾。
但一直待在一起工作,單憑一個照面就能看出很多信息。
過于馥郁的甜膩香氣、不熟悉又帶有很多含義的飾品、突然冒出來的奇怪口頭禅……
安許赫有的時候也感覺可笑又有些悲涼。
金泰亨都走出來了,為什麼他還要困在年少時的一場荒唐夢裡,不得解脫。
那又算什麼?
每一個他都知道,要拿到那些人的信息并不難,都打印出來在書房的地上一張張扔着。
無聊的時候,他會拿着筆在上面圈點。
比他們自己更早知道分歧的所在,雪花會在哪一刻徹底崩塌。
有點像是解謎遊戲,時間會給出答案。
他玩得還算不錯,畢竟也是轉移注意力的一種方法。
直到那個人出現。
沒有絲毫的缺點,或者說,那些隻是臉頰上的小雀斑,怎麼看都很可愛。
不出手的話,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這句話一直在腦海裡盤旋。
其實有過一次,他見到人親手把機會送到自己面前。
那一刻,說不出的感覺。
“所以許赫XI真的是單身嗎?”女孩子吃驚地瞪圓了眼,手指緊緊抓着男朋友的衣袖。
很清爽、很可愛,連指尖都帶着粉嫩的弧光。
金泰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護住人又扶好快要撒出來的酒杯,趕緊将尴尬的話題岔了過去。
安許赫單手撐着側臉,一雙桃花眼朦胧潋滟,還有那歪斜慵懶的姿勢怎麼看不像是純情派,更别提這些年時不時鬧出的各類绯聞。
但是喜歡我的人有很多,比如你身邊的那一個。
要是說出上面這句話會不會很有意思?
“呵~”安許赫覺得機緣巧合的初次見面,自己還是别表現得那麼惡毒。
金泰亨不太懂人回複的這一聲笑,細細的、冷冷的,像是藏着輕蔑或者悲傷。
“因為在等我的初戀。”
哦,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回答。
那大概是他的錯覺吧。
“真可惜啊~”女孩子滿眼都是遺憾,“因為有朋友很喜歡許赫,所以想問問有沒有機會認識一下。”
直率得讓人讨厭,安許赫瞬間冷下表情,擺明了冷淡又克制的嫌棄。
金泰亨坐立難安,在桌子底下努力拉扯人的衣服。
女孩子似乎是察覺到氣氛的微妙,勉強地挑起唇角,“好像是有點冒昧了,抱歉。”
臨時飯局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刻就不能故意地拖延下去,那樣對誰都沒有好處。
金泰亨掏出卡讓女孩子去結賬,自己去把車子開過來。
最後的畫面是路燈下一抹消瘦的灰色背影,素白的手指間夾着一支點燃的煙。
一縷幽幽的藍,如夢似幻,将那道影子徹底淹沒。
回到公寓後,安許赫懶得看手機的道歉信息,在地闆上呆坐了許久。
月光漸漸遷移,停留在已經積灰很久的小書架上。
他随手拿下了一本書,仿佛拾起許多年前的那個夏夜。
攻擊、難堪、沮喪、怒火、悲傷……以及期待。
趴在沙發上的少年,用他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認真注視着自己。
如果非要形容地話,就像晶瑩剔透的白水晶。
“在我身前坐着的你同樣也不會等我,該怎麼辦呢?”
他很是無奈,壓下心裡不耐煩,依舊配合着吟誦,“除了更努力地生活。”
“更努力地去愛别人。”
“别無他途。”
模糊的回憶像是在暗房裡遲遲沖洗好的照片,任憑你百般謹慎、萬般渴求。
最後隻是留下了一枚并不清晰的指紋。
帶着肮髒灰迹的指尖撫過略微泛黃的書頁,安許赫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閱讀,如同幼時被強壓着打磨性子,隐忍着、反複着……
數到十就好,他告誡着自己。
數到十就好,然後就能安靜下來。
十、九、八、七……三、二、一。
——如果你運氣好,人們會以自己知道的方式愛你;
——如果你真的非常幸運,人們愛你的方式剛好是你所期待的。
——如果不是我期待的呢?
——我想你得知足,被愛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他想,安許赫有點幸運。
但也隻是,有點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