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突然生出了些許微薄的怒氣,這個人憑什麼就這樣輕易地把這種話說出了口,平時不是很會耍小聰明的嗎?況且他也沒到逼問的程度,裝作開玩笑插個嘴混過去,之前不是做得很好嗎?
偏偏要用這種語氣說話,他又想到當初了。變成隐藏成員的那段時間,這個人就這樣,那段結論沒錯,真的好卑鄙,逼着沒有耐心的人來做壞事。
“哥不喜歡女孩子了嗎?”安許赫偏轉過頭,不再接受那刺眼的目光。
金泰亨聽到問話,想起自己曾經的輾轉,仍是認真說着,“啊,這個,我也不清楚,可是喜歡許赫是真的。”
“什麼時候?”
“具體記不清,許赫一直很好,想牽手、擁抱還有……”說到這裡,金泰亨臉上顯出了一些羞赧,悄悄看了眼人的側臉,“我也擔心是誤會,但是看到許赫就很開心,靠近了也會砰砰跳。”
安許赫隻覺得自己的心熱了又冷了,看着枝頭搖搖欲墜的殘花,輕聲歎了一句,“原來什麼都沒想清楚。”
“因為好就喜歡嗎?明明也沒做什麼,那是不是隻要有一個就要喜歡一個。”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金泰亨因為這番質疑,語氣裡帶了委屈,但還是聲音軟軟的,“是真的,别人不可以,隻有你。”
多情的眉眼此刻盡是執拗,仿佛别人要是否認就一口咬上去,給人一個好看。這樣的真心可真是、真是……安許赫找不出形容詞,清澈固然好但也少了濃厚,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你了解我嗎?了解安許赫嗎?”
金泰亨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又無從說起,那些小習慣隻怕也不是标準答案。
安許赫的聲音冷得像冰一樣,“你了解的隻是披着這層殼子的人,然後自顧自地說了喜歡。”
“那不是愛情”,短暫的靜默過後,眼前的人褪去了溫柔的假面,一字一句道:“是你,投射在我身上的幻想,我從來沒有對你産生過同樣的想法。”
“因為我是個男生?”這樣的呵斥讓金泰亨紅了眼眶,他伸手攥住那片灰色衣角。
“與性别無關”,突然的拉扯,讓安許赫心頭又硬了起來,他凝視着眼前之人的面孔,美麗又脆弱,像一隻遭遇了突如其來的寒潮卻又無處躲避、即将奔赴死亡的蝶。
“可你說過喜歡的”,金泰亨喃喃道,擡眼之間捕捉到人臉上奇異的神色,拼命地想要抓住,“你說過的!”
“我說過”,安許赫沒有否認,回憶起那個夜晚,手指輕輕撫上那抹幻影。
“我喜歡美麗的事物,漂亮的皮相、優雅的身姿、可愛的性格,其實和看風景、寵物差不多。”
指尖沾上濕痕,好像心口也烙下一個差不多的疤。
金泰亨聽得痛心,别過臉抱住了人,姿勢親密又很遙遠。
腦子裡的想法一時變不成妥貼合适的詞句,他隻是等着,等着那句關鍵的判詞。
也許今天過後就再也不能了。
“是我自以為是,不把自己的行為當回事,造成了這樣的誤會。”
“對不起,哥。”
安許赫從沒這樣低聲下氣過,金泰亨也沒這樣難受過。
心被狠狠揪起,摔在冰冷堅硬的地上,一聲碰撞,停止了跳動。
鼻尖是熟悉的香氣,在這個不合時宜的瞬間,他終于記起了,那份被人忽略的初見。
不是練習室,是在上學路上,他莽撞地和這個人擦肩而過。
比所有人都要早,就像電影裡的情節一樣。
伏在肩頭的人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許赫,你的想法我一直不知道,但是你不能說我那不是。”
這是金泰亨最後的倔強,哪怕沒有結果,他也不願意自己的情感被人錯誤解釋,喜歡就是喜歡,它不是什麼别的東西。
“哥為什麼會喜歡?如果隻是好意,我自認和大家相處都還算和善”,安許赫伸出的手在觸及到發絲的前落下,輕輕地拍了下清瘦的脊背。
“心動需要理由嗎?”金泰亨把夜裡叩問自己内心的話脫口而出,太多次了,自從意識到這一點,他就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帶着一往無前的莽撞在追逐中燃燒自己,絲毫不管往後化為灰燼的結局,安許赫突然感覺一陣倦意傾襲而來。
“有個道理,哥應該也明白,喜歡可以一廂情願,但相愛需要兩情相悅。”
沒有說出口的話,金泰亨懂了,說起來好笑,他們都有難過的初戀,也是因為這個他才猶豫了這麼久。
喜歡是真的,他會因為别人靠近許赫而吃醋、不開心,也想着彼此相愛的世界。可說了這麼多,隻有一個意思,是拒絕。
安許赫拒絕了金泰亨的愛,因為他隻有淺淡得像風一樣的普通喜歡。
可是比起被打碎幻想的人,親自戳破的人好像更傷心。
尚且帶着溫度的淚水滴到臉上,金泰亨茫然地擡起頭,第一次清晰地看見了面具背後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