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江存度拂袖離開了勤政殿。
回到禦書房,江存度坐到禦案前,手撐着額頭沉思了起來。
食樂見此,默默倒了一杯茶,放到陛下手邊,然後便安靜地退到了外殿。
外殿門邊的鹦哥多舌見到食樂,撲騰了兩下翅膀,随後出言道:“鎮安興…嘉正衰……鎮安興…嘉正衰……”
“多舌啊多舌,你怎麼能學奸臣和陛下作對呢!”食樂想到早朝發生的事情,在心裡替陛下抱不平。
在食樂眼中,陛下永遠是對的,凡是和陛下作對的大臣都是奸臣!
“陛下仁慈,留你在這裡,你如果知道感恩,就應該為陛下祈福。”食樂開始教育多舌,“陛下吉祥,陛下安康,這樣說才是!”
多舌:“鎮安興,嘉正衰……”
食樂:“陛下吉祥,陛下安康……”
多舌:“鎮安興,嘉正衰……”
食樂:“陛下吉祥,陛下安康……”
正在禦書房外值勤的梁青墨:“……”
聽着食樂與鹦哥不停鬥嘴,梁青墨的臉上逐漸浮現了疑惑之色。
上次聽到食樂與崔公公的談話,梁青墨心中就有些不解,通過他的觀察來看,食樂似乎對陛下很是忠心,這和宮中大部分内侍對陛下的态度截然不同。
陛下登基之初,處理了大批内侍宮人,曾一度引起宮内恐慌,以至于許多人談陛下色變。
梁青墨對此事印象深刻,因為當初執行陛下命令,處置内侍宮人的正是他統領的禁軍。
作為禁軍統領,梁青墨的職責便是執行陛下的命令,他無權質疑陛下的決定,卻不代表他的心裡不會産生想法。
可如今,通過食樂的言行反應來看,陛下對待内侍似乎并沒有想象中那麼嚴苛。
梁青墨心中疑惑,陛下為什麼會有如此轉變?
很快,梁青墨就無暇思考這個問題了,因為有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向禦書房這邊過來了。
梁青墨心中一驚,待到看清為首的人,他的臉上浮現了錯愕之色。
此時來禦書房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朝會上沒能說服陛下的百官。
以梁太傅和淮國公為首,百官來到禦書房門外,集體跪地請命,請求陛下收回改換和親人選的旨意。
梁青墨不知早朝上發生的事情,可百官長跪不起這種事,曆朝曆代時有發生,大多是帝王獨斷專行,臣子以此舉進行勸谏,以及表達抗議。
眼下時節已經入秋,早晚寒氣都很重,梁青墨看着跪在白玉石階上的老父親,隻覺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一樣沉悶。
更讓梁青墨擔心的是,他怕百官此舉觸怒陛下,到時候陛下出動禁軍,宮中恐怕又要發生流血事件了。
如此想着,梁青墨眉頭不禁深鎖了起來。
禦書房内,食樂聽到外面的動靜,出來一看,也忍不住心驚,待到反應過來,他立刻轉進禦書房内殿,将情況上報給了江存度。
聽了食樂的通禀,江存度開口詢問:“都來了嗎?”
“奴才匆匆一瞥,來了大部分。”食樂答道,“為首的是淮國公和梁太傅。”
“朕知道了。”江存度出神望着外殿方向,明顯是在思考。
“陛下……”食樂很替陛下擔心,也很想替陛下分憂,他想了想說道,“梁統領還守在外面,不如讓禁軍把朝臣們勸回去。”
江存度回神看向食樂,他道:“确實需要出動禁軍……”
江存度對食樂吩咐了幾句,食樂先是不解,随後驚訝,最後神色轉為了糾結複雜:“陛下,這樣會不會……”
“去吧。”江存度開口道,他看着禦案上的奏折,又道,“既然他們不讓朕得閑,那他們也别想躲懶。”
食樂從禦書房出來,先喚來兩名小太監吩咐了幾句,然後便徑直走向禁軍統領梁青墨。
眼見食樂來找自己,梁青墨心中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預感,陛下難道真的要出動禁軍對付群臣嗎?
想到梁太傅也在其中,梁青墨的臉色逐漸下沉。
“梁統領。”食樂一心想着陛下的吩咐,倒是沒注意到梁青墨的異常。
食樂簡潔迅速地把陛下的口谕說了一遍,卻發現眼前的人沒有反應。
“梁統領?”食樂疑惑開口,“禁軍這邊可是有什麼不方便嗎?”
梁青墨平時都是闆着臉,面無表情,今日大概是他臉部肌肉運動量最大的一天。
梁青墨難以抑制臉上的錯愕,他忍不住确認道:“陛下的口谕是什麼?”
食樂沒想到這梁統領看起來高高壯壯的,耳朵卻是不好使,他又耐心重複了一遍:“陛下說,禁軍腳程快,讓梁統領派幾名禁軍去各部衙門,幫衆位大臣把公文帶過來。”
“梁統領要是聽清了,就吩咐下去吧,别耽誤衆位大人辦公。”
梁青墨:“……”
梁青墨看向那群跪在禦書房外的朝臣,剛好瞥見不遠處一隊内侍抱着一摞東西走了過來。
待到近前,梁青墨發現内侍抱的竟是一個個軟墊。
食樂走過去,對着抱着軟墊的内侍吩咐道:“把軟墊都發下去,每位大人發三個。”
說完,食樂站到百官面前,宏聲道:“傳陛下口谕!”
“衆卿是朕的股肱之臣,是肩負重任的國之棟梁,須知郎中一日散漫,延誤的是一縣的政令;侍郎一日懶怠,影響的是一郡百姓的生計;尚書一日怠惰,妨害的是一州百姓的民生。”
“衆卿都是視民如子的好官,望衆卿能克服萬難,不管在何種境況下,都能把黎民百姓放在首位,做到恪盡職守,不令私情延誤公事!”
衆朝臣:“……”
“朕知衆卿憂國憂民,大堇的百姓也離不開衆卿,所以朕特賜軟墊,望衆卿能保重身體……”
口谕傳到這裡,食樂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凡因今日之事,緻使明日告病不能來朝、延誤百姓之事者,一律扣除雙倍俸祿!”
衆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