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共郎再次醒過來,引入眼簾的便是醫院慘白的天花闆。
他微微蹙眉,想要起身,便感受到了自己的小腹處緊繃着好幾層繃帶,于是又停下,偏了偏頭,看到姜長行以一個極其不舒服的姿勢坐在了床邊。
姜長行的腦袋靠在了他的手邊,他的眼尾發紅,緊緊閉着眼,即使是在睡夢中,眉頭還是緊鎖着,滿臉倦容,像是好幾夜都沒有睡過覺似的。
洛共郎的手指微動,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掌心有一陣濕潤感。
自責感籠罩了他。
洛共郎半起身,靠在柔軟的枕頭上,手指輕輕撫去了姜長行眼角的淚花。
即使他的動作輕柔而無聲,但還是看着一直處于不安狀态的姜長行眼睫動了動,立馬驚醒了過來。
姜長行的聲音啞了許多,輕輕呢喃道:“共郎?”
“嗯,”洛共郎嘴角挽起輕淺的笑,想讓人放心,但是他的臉上失了血色,像薄如蟬翼的糯米紙,輕輕一捏就會碎成很多片,看上去反倒多了幾分脆弱感,輕聲又帶着依賴感地喊道,“長行。”
姜長行猛地起來,腦中一片眩暈感,他的眼眶很快地漫上了一層水霧。
洛共郎手指一頓,平日裡都是長行哄他的,他一直沒有過哄長行的經驗。
他伸手,有點無措地緊扣住身前人的手,傾身過去想要抱住人,輕聲咳了幾下,原本沙啞的聲音變得清潤一點了,叫道:“長行,我在,我在呢。”
“别動。”
洛共郎乖巧不動,眼睛随着姜長行的動作而轉動,看着他起身,靠近,給了自己一個飽含着珍惜小心,夾帶幾分害怕的擁抱。
他的手臂動了動,扶在姜長行的腰身上,手掌輕輕拍了拍後背,安撫着。
洛共郎低下腦袋,靠在寬厚的肩膀上,蹭蹭臉頰,繼續說道:“長行,我沒事了,别怕。”
“下次要是再發生這種情況,不許再過來,”姜長行的聲音很輕,呼吸聲似乎比這聲音還要重,他回想起那個畫面,那片血紅好像又漫上了他的眼簾,鼻子一酸,一陣的後怕,低沉的聲音好像帶了點輕微的哭腔,喃喃道:“你吓死我了。”
洛共郎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姜長行,脆弱,極具不安感,這與日常裡沉穩強大,在商場上運籌帷幄,深謀遠慮的姜總完全不同。
他撫摸着姜長行的後背,一下又一下,偏過頭,輕輕親着臉頰,一下又一下,十分乖巧地順着人回答:“好,我聽長行的。”
不會有下次的。
他會保護好長行。
姜長行在熟悉的氣息待了好一會兒後才起身,不安的情緒被撫平好了點,拿起一旁正熱乎着的排骨湯。
這裡是他的私人醫院,他怕洛共郎醒來餓着,排骨湯一冷又重新命人帶新的熱乎的湯來,來來回回不知道有幾回了。
洛共郎乖巧伸手接過,低頭抿了一口,溫度剛剛好,山藥吸滿了湯汁,在燈光下泛着光輝,味道綿密,柔和中含着點清脆,排骨則軟爛脫骨,乳白色的湯色不顯油色,醇厚好喝,肉香格外的明顯。
就是味道淡了一點。
他喝了好幾口後,饑餓感才消失了點,腸胃舒服了很多。
“先喝點湯,”姜長行好一會兒才徹底平緩好了情緒,他垂眸看着少年低頭喝湯,窗邊的陽光撒進來,照亮了一半的床,有一種歲月靜好的安逸感,伸手揉了揉洛共郎的腦袋,說道,“我找營養師和醫生拟了康複菜單,這段時間得吃得清淡些,要忌口,有利于養傷。”
洛共郎向來不挑飲食,點頭應道:“好~。”
“扣扣。”
門聲輕輕響起,但并沒有敞開,一道沉穩的女聲傳來。
“姜總。”
“是我的秘書,蘇悅,”姜長行聽到聲響,站起來俯身在洛共郎額間輕吻了一下,語氣像哄小朋友一樣,說道,“我先出去一會兒,馬上回來,乖乖喝湯,不要亂動好不好?”
他的手卻緊緊握着洛共郎的手腕,不願再松開。
洛共郎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做示範似的乖乖喝了一口湯,再應道:“好~。”
他看着姜長行走出了門後,就放下了手邊的湯,掀開被子。
他身上穿着單薄的白色病服,他的痛覺似乎到現在還在被屏蔽着,手指摸了摸小腹,依舊沒什麼感覺,那裡綁着厚厚的繃帶,一點血色透了出來,看起來要休養很久的模樣。
洛共郎不由地皺了皺眉,想起最近茶味薯片的初步研發算是告一段落,他的眉頭又緩緩松開。
姜長行并沒有走遠,隻在病房門口與蘇悅在說話,這裡的隔音也格外好,洛共郎隻勉強陸續聽到幾個字眼。
“判決……”“斐氏……”“斐瑞……”“見您……”
在姜長行談完回來之前,洛共郎又立即恢複了原狀,低頭,慢慢地喝着手邊的湯。
他見姜長行開門走進來,露出一個溫軟的笑,叫道:“長行。”
“汪汪!”
南瓜餅搖着尾巴小跑進來了,想撲進洛共郎懷裡,被姜長行攔了攔,洛共郎這才注意到矮矮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