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莉莉溫熱的身軀将她抱住了,今天的科克沃斯小鎮異常安靜,三十度的高溫混着英國濕熱的潮氣灌滿這個小鎮,佩妮在莉莉擁住她的一瞬間感到自己如墜冰窖的寒涼。
“我會想你的,圖妮。”
她們已經很少有這樣的擁抱了,自從小妹妹莉莉與蜘蛛尾巷那個肮髒油膩的家夥玩在一起之後,佩妮的書和畫筆,羽毛球拍和圓号都被佩妮從莉莉的屋子挪回了原地,雙人座的秋千另一半被裝飾了花朵,她房間的床上屬于妹妹的毯子也被佩妮送回莉莉的屋子,就連走在路上對上了眼神也沒有人開口說話,她的小妹妹向來敏銳又聰明。
“我也是,莉絲。”
佩妮哀歎一聲,伸出手抱住了自己唯一的妹妹。
佩妮讨厭莉莉。
來家裡拜訪探望的親戚都曾經或明或暗地用慶幸的語氣對媽媽說“還好莉莉長得與佩妮不怎麼像”,她站在一旁沒什麼話能說,七八歲的小孩正是讨嫌的年級,佩妮掀了這樣說的每個人的包,看他們東西撒亂一地幸災樂禍地笑,轉身望向媽媽希望得到自己應有的表揚,回了身卻看見那雙綠色眼眸中的煩躁與不耐,佩妮隻好僵直着站在原地,又希望得到媽媽的斥責的批評。
“阿姨,我幫你撿!”
小妹妹莉莉倒騰着小小的步子從門外進來,很機靈地看出屋子裡的尴尬氣氛,小身子一扭一扭的又博得親朋好友們的歡心,紅色的小小雲朵被媽媽抱在懷裡親吻,佩妮最後什麼也沒得到,隻有親戚們愈發刻薄挑剔的眼神與媽媽再也不曾投向她的贊揚與微笑。
她的出生就是佩妮的錯誤。
誰都這麼想。
爸爸曾經也這樣想,佩妮知道。
在那一天晚上他與叔叔交談的時候因為喝醉說起,如果隻生了莉莉一個該多好。
佩妮聽到這話有些無措,身上泛起細密的冷,那一天晚上開始讨厭莉莉。
可佩妮同樣愛着莉莉。
小她一歲的妹妹從出生開始就黏着佩妮,睜開眼睛就找姐姐的可愛寶寶輕易就赢得佩妮的歡心,她将妹妹抱在懷裡親了又親,小小的身子在她懷裡靠了又靠笑出咯咯的響聲,佩妮撫摸着莉莉柔軟的紅發心都軟成一片未成形的果凍。
莉莉總在她傷心的時候捧起佩妮的臉,啄木鳥似的一下一下親吻她的臉頰,柔軟的臉蛋貼着佩妮長長的脖子跟着她一起傷心,她總會在那些時候抱緊懷中柔軟的小妹妹輕輕地晃,那雙翠綠的眼睛又變成生命的魔法将她的悲傷消除,佩妮愛着她的妹妹莉絲。
她的出生的确是佩妮的錯誤。
佩妮也這樣想。
她的小妹妹是如此的與衆不同,她活潑得能驅散科克沃斯常年的潮濕,她漂亮得媲美每一季節的花朵,她甜美得勝過最優質的蜜糖,她優秀得超過史上最快的機車,莉莉幾乎沒有不完美的。
她甚至擁有魔法。
而佩妮呢?
她隻擁有刻薄古怪的脾氣,淺色的頭發,淺色的瞳孔,長得像長頸鹿的脖子,以及一張沒有什麼特色的臉。
月亮的輝光灑滿床沿,佩妮轉過身親吻躺在自己身側的妹妹,淚水滴落在莉莉的眼皮上,她疑心伊萬斯家是不是應該從來都沒有一個叫佩妮的女孩兒出生。
藍紫色的福祿考在月光下柔柔的發光,佩妮走到窗邊将那小小的花朵捧在手心,花朵柔軟的葉片傳來微涼的觸感,佩妮輕聲歎着氣想起那天那個黑發的男孩兒。
“我會想念你的。”
佩妮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對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