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覺前的對話，入睡之後，江嶼夢見了過去的事。

他夢見的是大三那年，他中斷做了一半的實驗，去看楊君鴻的籃球比賽。

但和現實不同，那天楊君鴻把他壓在無人的更衣室裡親了許久，之後沒讓他走，而是把他一起帶去了聚餐。

江嶼并不情願，但也沒有反駁，乖乖跟着楊君鴻一起去了。餐廳食物味道很好，江嶼本着不能委屈自己的原則，吃得很飽，還争分奪秒拿手機看完了一篇資料，離開那家餐廳的時候心情卻不是很好。

去之前，他本來擔心會被楊君鴻那幫同學問起和楊君鴻什麼關系，但桌上并沒有人問，而楊君鴻也什麼都沒說，他本該松一口氣，事後再想，卻莫名其妙覺得心口有些堵得慌。

還有就是吃飯的時候，有個穿裙子長得很漂亮的女生坐在對面，幾乎一整晚都在看楊君鴻，他假裝不經意擡頭，看到了女孩眼中的熱切。

江嶼有些坐不住，起身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就聽段鵬很大聲地說有一次無意間在楊君鴻手機通訊錄裡看到一個叫“寶貝”的備注。

“都寶貝了不是女朋友是什麼？”

段鵬說完周圍一片起哄拍桌聲，鬧哄哄煩得很，江嶼當時就想走了，但還是冷着臉坐了下來。

楊君鴻大概看出他不喜歡那種氛圍，送他出來，給他打車，在他上車前深深地看他一眼，湊近在他耳邊，用被酒氣浸啞的嗓音對他說“回家等我”，然後在他上車之後跟司機報了他公寓的地址。

車行過路口，拐彎，江嶼越想越氣，他也說不出自己在氣什麼，反正就是心裡不舒服，于是跟司機說改道，去江海瀾在半山的别墅。

江嶼其實也怕楊君鴻回去之後找不着他會發飙，但他想，他為什麼要聽楊君鴻的話，楊君鴻是他什麼人，都有自己“寶貝”了還叫他去他公寓，不要臉！

好在隔天就是中秋，江海瀾早說過讓江嶼回去過節，如果楊君鴻真要“興師問罪”，江嶼打算用這個理由堵他的嘴。

江嶼在别墅住了一晚，臨睡前特意把手機關機，第二天起來預備下樓吃早飯，剛打開門，就看到楊君鴻站在走廊上，臭着臉朝他看，問他為什麼沒去公寓。

江嶼吓了一跳。

“你最好給我一個理由。”楊君鴻臉色陰沉，“還有你手機為什麼關機？”

江嶼第一反應就是朝四周看，好在沒有其他人，他不回答楊君鴻，反而因為這個差點暴露兩人關系的問題而怒氣沖沖瞪了楊君鴻一眼，轉身就往下走，路過楊君鴻身邊還故意撞他肩膀。

一整天他都沒給楊君鴻好臉色，坐在沙發看電視的時候跟楊君鴻較勁，不停換台，有時去冰箱拿飲料經過楊君鴻身邊，還會假裝沒在意地狠狠地踩一下他的腳。

晚上是中秋家宴，楊崇山也要回來。在楊崇山回來之前，江海瀾叫住江嶼。

“嘟嘟，”江海瀾這樣喊，語氣溫柔，詢問他是不是跟楊君鴻有矛盾。

江嶼的心情因為江海瀾叫他小名而雀躍了一些，然而他還沒說話楊君鴻就走了過來，江海瀾也注意到了，改叫他“江嶼”，換上有些嚴厲的口吻，跟他說今天過節，讓他懂事。

江嶼隻能咬着牙說是。

楊君鴻環着手臂看過來，勾起嘴角嗤了一聲。

但當天的家宴沒有因此變得和樂融融，楊崇山提出讓楊君鴻去見一個生意夥伴的女兒，楊君鴻直截了當拒絕，把碗一推上了樓。楊崇山臉色登時沉下來，江嶼緊張得心髒撲通撲通跳，很怕楊崇山發火又把楊君鴻關起來，但好在并沒有。

江嶼在樓下呆了一會兒，借口寫論文回去房間，等夜深，楊崇山和江海瀾睡下，整棟别墅變得安靜，他才悄悄擰開門，走去對面在楊君鴻房門上敲了一下。

沒人應，江嶼便試着擰了一下把手，門沒鎖，他一推便開，一眼看到了在窗台邊上曲腿坐着的人。

楊君鴻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又轉回去繼續看外面夜空挂着的月亮。

江嶼把門關上，磨磨蹭蹭走過去在床邊坐下，見楊君鴻不理他，擡起腳在他小腿肚踢了一下，然後把藏在背後的一塊三明治扔了過去。

楊君鴻低頭看了一眼，目光又轉向江嶼，仿佛在問什麼意思。

江嶼淺淺翻了個白眼，沒好氣說：“我怕你餓死。”他又說：“不吃還我。”說完就伸手要去搶回來，被楊君鴻躲開了。

楊君鴻撕開包裝把三明治吃了，房間裡沒開燈，不過外面的月光很亮，江嶼欣賞着月亮，視線卻不受控制地飄到楊君鴻英俊的臉上，莫名地感到心跳有些快。

等楊君鴻吃完，江嶼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月餅。

“你變戲法啊。”楊君鴻嘲笑他。

江嶼得意地昂了昂下巴，用水果刀把月餅切成對稱的兩半。

楊君鴻來了興趣，問他幹什麼，他說分月餅，“這是我們老家的規矩，中秋的時候一家人要分吃一個月餅，代表團團圓圓的意思。”

大概是離開家鄉太久，江海瀾已經沒有這個習慣了，剛才在樓下他們吃完飯，是各自吃一塊月餅，江嶼跟江海瀾說他有些撐，待會兒再吃，但回到房間之後他也沒吃，腦子裡轉着個念頭。

他想跟楊君鴻一起吃這塊月餅。

說完那句話，江嶼的臉就熱了起來，有些懊惱地想他跟楊君鴻說這些幹什麼，他們兩個團什麼圓。

好在光線昏暗，楊君鴻應該沒注意。

江嶼把月餅遞過去，楊君鴻看他一會兒，默默拿起半邊，嘗了一口，随後嫌棄地皺了一下眉，“豆沙的？”

“愛吃不吃，不吃給我。”

楊君鴻擡手叫江嶼撲了空，把剩下的月餅塞進了嘴裡。

江嶼脫掉鞋子盤腿坐在楊君鴻的床上，慢條斯理吃着自己那一半，一隻手伸在下面接掉下去的渣，這副樣子讓江海瀾看到肯定要說他，但楊君鴻不會。

兩人面對面坐着，等月餅吃完，江嶼猶豫了一下，問楊君鴻為什麼不答應楊崇山去相親。

江嶼想，楊崇山要楊君鴻去相看的肯定是樣貌家世相當的，也就是所謂門當戶對。

他說不清什麼心思，他想，如果楊君鴻談戀愛了，是不是就不會折騰他了，那他不就自由了，解脫了，再不用跟楊君鴻維持這種身體上的關系了。

他嘴上語氣輕快，像在打趣，心裡卻有點難以名狀的酸，等待楊君鴻回答的時候心跳也時快時慢亂糟糟的。他想如果楊君鴻說是，他似乎也沒有預想中那麼開心。

“不喜歡。”楊君鴻回答得很幹脆。

“你怎麼知道不喜歡？”江嶼酸溜溜地道，“你都沒見過，萬一人家是美女呢？”

楊君鴻偏頭看過來，目光很深，江嶼有些懵懂地同他對視，片刻後聽他說：“你是讀書讀傻了嗎？”

“你才讀傻了！”

“能閉嘴嗎？”

“我偏不！”江嶼騰地從床上跳下來，光腳叉腰站在地闆上，“我不我不我就不！我就要說話，楊君鴻楊君鴻楊君鴻——”

他也不知道怎麼來了勁兒了，就想跟楊君鴻唱反調，不停重複楊君鴻的名字。楊君鴻突然站起來，江嶼吓了一跳，還沒反應就被推倒在床上，楊君鴻俯身壓下來，堵住了他的嘴唇。

江嶼愣了。

似乎急于發洩着什麼，楊君鴻吻得又切又深，等松開的時候江嶼的嘴唇都麻了。楊君鴻還撐在他的身上，低着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突然有些不敢對視，轉過了頭，但很快又被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