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沒再說下去,他沒跟楊君鴻說那明明就是個年輕女孩的聲音,還叫他君鴻哥,你舅媽難道會管你叫君鴻哥哥?
但他什麼也沒說,他想他有什麼立場質問楊君鴻這個問題。
楊君鴻又問他:“你打電話給我什麼事?”
江嶼已經從剛才的激動情緒中平複下來,他擡起頭平靜地注視楊君鴻。有些事隻是在那時那刻那個當下有訴說的沖動,過了那個時間他突然就什麼也不想說了。
但他了解楊君鴻,不得一個答案不會罷休,于是說道:“我昨晚回去住了。”
楊君鴻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江嶼是回去了别墅,不知怎地就突然高興起來,親昵地捏了捏江嶼的臉,被他躲開也沒有不快,反而說道:“你就為跟我說這個,怕我回家了找不着你?”
江嶼沒有過多解釋,他隻說了一句:“我今晚值班,你走吧。”
楊君鴻看着他問:“那我回家了?我真走了?”
江嶼點點頭,打開門走出去。他把楊君鴻送到病房門口,按了牆上的開關之後,自動門就緩緩打開了,他看着楊君鴻走出去,很快,自動門又緩緩關上。
門上有道玻璃,他站在門裡面,看到楊君鴻在門外面停下腳步回頭看,似乎詫異他怎麼沒跟出來,然後就站在那裡看着他。
江嶼最後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他又回護士站,坐在椅子上拿起那塊巧克力繼續吃,侯琳問道:“那人誰啊?”
巧克力吃到嘴裡一股苦味,江嶼看一眼包裝,明明是隻含40%可可脂的牛奶巧克力,本應該是甜的,他機械地咬下一口,看着前方,沒什麼起伏地說道:“就一個朋友,不太熟,找我幫忙問點事。”
侯琳納悶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問非得大晚上跑到醫院來找人,何況楊君鴻穿成那樣也不像是一般人,但江嶼私事她也不好多問,隻催他巧克力吃完趕緊睡覺。
江嶼吃完巧克力扔掉包裝就回去值班室,睡得卻不踏實,外頭走廊的腳步和人聲聽得很清楚,半夜的時候值班的醫生進來的動靜他也聽得一清二楚,特意在床上翻了個身弄出動靜好讓對方知道值班室裡還有其他人,然後伸手到枕頭旁邊摸手機想看幾點,這才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
就這樣半夢半醒地睡到天亮,早上交完班他才給手機充電,開機之後就看到楊君鴻給他發了一張照片。
他之前嫌煩把楊君鴻的消息屏蔽了,一直沒點開微信所以沒看到這條消息。
楊君鴻發的是一張躺在床上的照片,小魚幹被他圈在臂彎裡,楊君鴻發完照片又問他:“你給它洗澡了?聞着真香。”
他沒回,楊君鴻也就沒了動靜。
交班的時候他狀态有些不好,被顧欣仁看出來了,得知他前一晚就睡在值班室,強制他回家休息。
江嶼沒辦法,在辦公室裡磨蹭了一會兒才走,不想在食堂吃飯,更懶得回家做,在小區門口的煎餅攤買了份煎餅打算對付一下。
這種老小區每到早晨和傍晚總是最熱鬧的,江嶼拎着煎餅一路和上班的上學的擦肩而過,認識的就點點頭,等到了單元樓下的時候碰上了住在二樓的曹大爺。
曹大爺還是如往常般在健身器材上前後晃腿,見到他停下來走到他跟前,先是擡頭往上看了一眼,然後才壓低聲音有些神秘地對他說: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不在家啊,大半夜的我還看到有人往樓上走,在你家門口摸了半天鑰匙然後開門進去了,我聽了一會兒動靜感覺不像是小偷,你快回去看看,自己小心點。”
江嶼想應該是楊君鴻,他此刻對遠親不如近鄰這句話有了切身體會,真心地對曹大爺表示了感謝。
他往黑黢黢的樓道裡走,腦子裡亂糟糟的,心想如果待會兒碰上楊君鴻,他要以什麼樣的态度去面對他。
江嶼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患得患失,一顆心總像飄在半空似的難以踏實,這讓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小時候,總擔心會被江海瀾送回島上,所以他喜歡安定,循規蹈矩的生活,而不是變化。
然而最近發生的好多事即将把他原本的安定颠覆。
他邊想邊上了三樓,站在家門口的時候做了個深呼吸,沒想到有一天回自己家還得左思右想,然而打開門之後,房子裡卻靜悄悄的。
陽光從陽台和廚房的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斜長的光帶,這房子雖然小卻是南北通風的戶型,一到夏天不用開燈房間裡都會很亮堂,穿堂風吹過去,陽台的紗簾被輕輕撩動。
很安靜,沒有人。
小魚幹從角落竄出來,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然後走近蹭了蹭江嶼的小腿。
江嶼低頭看去,最先看到楊君鴻放在門口墊子上的拖鞋。
他愣了愣,換鞋之後往裡走,房子一眼就能望到底,客廳沒人,廚房沒人,裡面的卧室也沒人。
小魚幹跟在他腳邊,仰頭看他,似乎好奇他在找什麼。
确認了的确沒有人,江嶼把早飯擱在餐桌上,看到上面有張字條,用楊君鴻的喝水杯壓着。
他把杯子拿走,把那張字條拿起來。
嘟嘟,我出差了。
上面隻有這幾個字。
江嶼眼睛一下子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