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個就住江嶼的二樓,就是那個快遞紙箱從來不扔就在門口堆着,等收破爛的什麼時候來再賣掉的大爺,江嶼不知道他全名,隻知道他姓曹。
曹大爺為人其實挺不錯,江嶼在這裡住了幾年跟他也熟,知道他把賣破爛的錢都買了吃的喂這附近幾個小區的流浪貓狗,于是他也一直沒說什麼,平時見面都會打招呼。
曹大爺問他說“下班啦”,江嶼笑着應了一聲,提着菜進了樓道裡。
剛才拎着走出菜場的時候還沒感覺,這會兒他就覺得手裡幾個塑料袋沉甸甸的勒得手疼,他到底是買了多少啊。
揣着這個問題他打開了門,站在玄關把東西放在櫃子上,正準備換鞋的時候手機又響了。
楊君鴻給他打來電話。
接聽之後,楊君鴻問他在哪裡。
“我還在醫院呢,晚上有點事。”江嶼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說,他站在玄關沒有動,拖鞋剛換一隻,另一隻腳上還穿着皮鞋,聽着手機另一頭楊君鴻的聲音。
楊君鴻語速很快,說道:“耿楠跟你說了吧,我得臨時出差。”
“嗯。”江嶼垂下眼,櫃子上有塊漆掉了,他無意識地伸手扣了一下。
這句話過後,他聽那頭有人問“耿助理,T2還是T3”,緊接着耿楠的聲音響起,說“T3”。
江嶼于是問:“你在車上啊?”
“嗯,”楊君鴻說,“往機場去了。”
聽他語氣帶着怨氣,似乎有些不爽,大概被安排臨時出去這一趟差非常不情願。
江嶼想楊君鴻這麼忙,估計是沒時間惦記吃面條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你晚飯怎麼吃?”
楊君鴻說:“機場随便吃點。”緊接着又跟一句:“難吃死了。”
江嶼自己都沒察覺地笑了一下,還想問楊君鴻什麼時候回來,但出口的那一瞬間忍住了,他覺得不合适,隻說道:“那你趕緊去吧。”
說完他就準備挂電話,楊君鴻忽然喊他:“江嶼。”
楊君鴻聲音其實挺好聽的,低沉悅耳,帶點淡淡的磁性,每次叫他名字的時候,江嶼就會感到耳蝸裡的每一個細胞都被撩動了,一直傳導到他的心髒,有點酥有點麻。
楊君鴻說:“我頂多一周就回來。”
江嶼抓緊了手機,很輕地嗯了一聲。聲音太輕了,他懷疑楊君鴻根本沒聽到。
“行了不說了。”楊君鴻對他說,“趕緊忙完回家,去陪我兒子。”
他不等江嶼再說就挂了電話。
江嶼愣了一會兒想什麼兒子,等他換好另一隻拖鞋走到客廳,看到懶洋洋趴在沙發上的小魚幹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小魚幹見他打完電話,伸了個懶腰從沙發跳下來,先圍着他轉了一圈,然後跑到角落的櫃子上伸出爪子撓門,嘴裡還急切地喵喵叫喚,江嶼知道這是它想吃罐罐了。
那個櫃子就是江嶼用來擱貓糧和罐頭的,他走過去的時候還在想小魚幹罐頭快吃光了,要不要讓它堅持一下等年中打折的時候再買點,誰知道打開櫃子一看,裡面整整齊齊碼了好幾排罐頭。
這個家除了他就隻有楊君鴻,不是他買的那就隻能是楊君鴻,楊君鴻什麼時候拿來這麼多罐頭他都不知道。江嶼拿出一個看了看,是個國外牌子,一個罐頭就要好幾十。
小魚幹伸直了頭往前湊,被江嶼抓住翻了個身肚皮朝上。江嶼抓住它的爪子質問它:“就因為這幾個罐頭你就認賊作父了?”
小魚幹懵懂地看着江嶼,嗲嗲地喵了一聲。
江嶼還是給它開了個罐頭,小魚幹吃罐頭的時候,他進廚房給自己下碗白水面,就着吃了點涼菜,那塊後腿肉則凍了起來。
涼菜是按楊君鴻飯量買的,江嶼吃到撐也不過隻消滅一小半,剩下的隻能倒掉。
他洗了個澡,從浴室走出來站在客廳擦頭發的時候,突然産生一種無所适從的感覺。
他把房間裡所有燈都打開,四下環顧,竟覺得有點空蕩蕩的,在這個他住了五年的一室一廳的房子裡,他頭一次産生這種感覺。
江嶼感覺有點亂,又或者是他心裡有點亂,想借整理房間來理順自己的心情,但他很快發現并不能起作用。
沙發上有楊君鴻的襯衫領帶,電腦桌上有他喝水的杯子,玄關有他一隻拖鞋,另一隻被小魚幹叼到了陽台上,江嶼彎腰撿起來,一擡頭,頭頂還曬着楊君鴻的内褲和襪子。
等江嶼把陽台衣服收下來,疊好了收進衣櫃的時候才發現,櫃子裡一半都是楊君鴻的襯衫西褲,和他平時穿的衣服混在一起,幾乎很難區分是誰的。
江嶼關上櫃子往外走,想在書架上找本書,結果發現書架上他的那些醫學書裡混進去兩本商業類的書,他都不知道楊君鴻什麼時候塞進去的。
屋子裡處處都是楊君鴻的痕迹,很多東西江嶼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拿過來的。
這種狀态叫他聯想到一個詞——情侶。
當這兩個字眼從腦海中劃過的那一瞬間,江嶼猛地怔在原地,半天都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