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麼托着腮，吃着蘋果，看這位魔術師精彩絕倫的表演。

我不想問他這兩天去了哪兒，做了什麼，他也沒提。

此刻，我們好像保持着某種默契，不約而同地模仿起過去某個再普通不過的黃昏。

誰都不願意打破這份日常。

我想，夏以晝也在刻意淡化即将到來的離别。

（四）

夏以晝明天就要走了。

前幾天我還有點失落，但這幾天夏以晝都在家，有空就來我這裡找茬，有時候拆我零食，有時候向我炫耀他沒有作業而我居然還早開學。

現在我巴不得他趕緊走。

可能是晚上吃飯喝水喝多了，淩晨時我難得起夜，穿着睡裙踩上拖鞋，打開門卻瞧見旁邊的人影。

“夏以晝你半夜不睡覺來我門口幹什麼？”我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夏以晝穿着平日裡常穿的衛衣牛仔褲，靠在我門邊的牆上，往窗那邊稍歪了下頭，目光卻一直看着我。

一看就沒睡。

這會兒都半夜一點多了，他也不怕明早起不來。

“看月亮。”他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我房門旁邊就是走廊的窗戶，窗外的月亮很大很圓，月光透過來，灑在我們腳邊，鋪了一地暗光。

我錯開他的眼神，來到窗邊，誇張道：“哇好圓的月亮呀，好漂亮。”

“嗯，是很漂亮。”

随後周圍又陷入了沉默。

昏暗的光線中，我的心髒砰砰亂跳。

不行，得說點什麼。

我摩挲着窗棂，思考着什麼話題才不突兀。

半晌，我才反應過來，我們可是兄妹哎，為什麼要這麼謹慎地考慮這種問題？不應該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嗎？

比如我現在很想上廁所。

但總感覺現在說這話會被打。

“夏……”我回頭，卻看見夏以晝的手離我的臉很近。

不，是他整個人離我很近。

他什麼時候站過來的？

見我回頭，他有些錯愕，但也隻是一瞬間，他就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将伸出的手收了回去，同時後退了一步，和我拉開距離：“我看你睡衣後領的花邊窩到裡面去了，我想給你理一下的——你自己理吧。”

“哦。”我摸了摸脖子後的衣領，那裡的花邊好好的在外面，根本沒有窩進去。

夏以晝啊，你也太不會撒謊了。

剛剛我回頭時看到地上的影子了。

你明明，是想抱我的。

（五）

我和奶奶送夏以晝到車站門口，他很快就要坐車去天行市了。

路邊的樹上繁花似錦，粉色的花瓣簌簌飄落，像昨晚的月光一樣，溫柔又朦胧。

我怔怔地看着花瓣落在地上，又擡頭去看面前的夏以晝。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衣服，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可我總覺得他和平時不一樣。

“幹嘛哭喪着臉，我要去讀航天學院了，你不開心嗎？”

他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可是你的學校在天行市，離家裡太遠了，要是我突然想吃你做的紅燒雞翅了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什麼樣的，可能有點醜，但我已經顧不上了。

奶奶在一旁适時安慰道：“别難過了，以晝放假了就會回來的，到時候罰他天天給你做。”

誰難過了，我才沒有舍不得他，我隻是舍不得紅燒雞翅……

“給你當了這麼久的免費大廚，總得有所表示吧？”夏以晝向我伸出手，“我的入學禮物呢？”

我眼睛微微瞪大：“誰說我給你準備禮物了？”

沒等我說完，夏以晝就向前邁了一步：“還裝，這幾天偷偷摸摸的，早就被我發現了。”

好嘛，虧我今早還特地避開他把項鍊盒子帶上。

怕他發現，我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現在好了，我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夏以晝手一動，我兜裡的項鍊盒就自己飛到了他手邊，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就打開了盒子，項鍊從裡面飛了出來，懸浮在空中。

我趕緊去搶，他卻一個揮手，把項鍊帶到胸前。

可惡，忘記他有Evol了！

“犯規了夏以晝！哪有人用Evol搶的！”

我伸手去夠，他卻又把手移開的一些，放在眼前仔細看了幾秒，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深。

“就知道你會買你自己喜歡的款。”他手一握，項鍊就乖乖蜷在他手中了，他向我探過手來，“來，那你給我戴上吧。”

我扭過頭，斜着眼看他：“不要，你自己沒手啊。”

“沒有，”夏以晝理直氣壯道，向我邁了一步，稍稍彎腰，“快點，車要開了。”

我盯着他的劉海、鼻梁，一路往下到他的下巴、脖子，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半晌，從他手裡拿過項鍊，輕輕環住他，仔細地戴上項鍊。

他離我很近，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脖子和側臉上，我感覺那塊皮膚有些發燙。

項鍊很好戴，戴好不過一兩秒的事，但我卻不太想松手。

“嗯？怎麼了？”夏以晝被我圈在懷裡，沒法直起腰來，隻能側頭。

我也側過頭——他紫色的雙眸裡全是我的倒影。

我們現在的距離很近，近到隻要一動，就可以吻到彼此。

相當暧昧。

我不自覺地收緊手，用隻有我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你衛衣帽子窩進去了，我給你理理。”

他輕笑了聲，然後回了我一個更輕的擁抱。

不過短短一瞬，我們就分開了。

我們各自退了一步，又回到了日常兄妹的距離，好像剛才的擁抱不過是錯覺。

夏以晝拖着行李箱走了，我目送着他的背影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

忽然，通訊器上發來一條新消息提醒：來自夏以晝。

我點開，發現他的頭像變成了一個紅彤彤的蘋果，他給我發了一條消息：When I come back.

我一笑，點開他頭像，發現他的個簽被改成了“等我回來”。

“When you come back”是我刻在項鍊上的話，我希望他可以早點回家。

而“等我回來”，是他給我的答複。

夏以晝，别騙我啊。

早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