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先去食堂吃飯,吃完了再過來王主任辦公室找我吧。”
“好的,謝謝夏老師!”皮膚微黑的女孩右手小指纏着發黃的創可貼,像是腳底抹了油似的,抱着書跑得飛快,帆布鞋在磨砂地磚上發出急促的“吱呀”聲。
看着她跑遠的身影,夏油傑歎了口氣:
“……是夏油啊。”
藏在袖口的咒靈玉硌得他腕骨生疼,雖然已經拓展到了“職教中心”這個完全沒涉及到的地方,但還沒到需要修正的地步。
嗯,需要修正的是稱呼。
為什麼他們這些人叫悟和硝子都是正确的姓氏,輪到他就隻有一個勁兒的“夏老師”?難不成祂的潛意識還在蓄意報複嗎?
……算了。
手機來電适時響起,上面顯示的是“五條悟”,不出意外地傳來格外暢快的聲音——
“傑!今天你的課我拿去給學生們放風咯~”
無論如何,在這裡他們過得都還不錯。
他的唇角勾起,嘴裡說出的卻是聽不出心情的話語:
“不怕被夜蛾老師逮到嗎?”
“那是當然——不會的,”五條悟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得意,“就算不讓放,作為老師我怎麼忍心讓學生一直坐在教室學習呢?而且,這叫‘采風’,‘采風’懂不懂?哼哼,傑,我跟你說,你都不知……”
“唉唉唉,别搶我電話,喂——”
又是一陣嘈雜的呼叫聲,緊接着電話戛然而止,夏油傑輕笑一聲,望向這座被命名為“職教中心”的建築外。
看起來是因為沒去過幾次所以建模不足,經過的教師面部像被水暈開的油畫,五官模糊地重疊着,人物模型素材也複用得很多,操場上三個女生梳着完全相同的羊角辮,第四個的側臉突然變成像素馬賽克,真正能活動的隻有成為“角色”的那幾個人。
所以、按照那位躲在微機室負責“維持穩定”的同僚的方案,隻需要繼續盯着這個叫“方敏”的女孩子就行了,對吧?
那麼……
“祝您好夢。”
……
“你覺得,越鳴同學是個怎樣的人?” 圓珠筆尖在登記表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凹痕,陽光傾斜而下,打在女班主任那因為甲狀腺病腫大的脖子上,金項鍊深深勒進浮腫的皮膚裡,“實話實說,不要因為害怕說謊,明白嗎?”
“她……”她攪着發黑的衣角,指甲縫裡還殘留着污漬,低着頭看着地闆,“不太懂得距離,嗯、有時候不會聽别人說話,但是……”
但是。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衣服都髒了,身上還有淤青,來,穿我的外套吧,我先帶你去醫務室!”
完全不容拒絕的語氣,帶着柑橘香氣的面料突然籠罩全身,就這樣毫無遮掩地拉開那個狹小陰暗的隔間,掃帚倒下的聲響驚飛窗外的群鳥。
這個人就這樣大搖大擺拉着她在長長的走廊上迎接着那些不乏怪異、亦或者是嘲諷的、審視的目光,掌心的溫度透過校服襯衫灼燒着手腕内側的舊傷。
即使到了醫務室也依舊喋喋不休,印着“越鳴,學生會主席,初二14班”的胸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金屬邊緣折射出彩虹色光暈,就像那個人的眼睛一樣,她甚至不忘俏皮地眨眨眼:
“哪些人欺負你了?告訴我,你别怕,我是學生會的,你應該知道我吧!”
當然。
月城中學,不,整個學校周圍的人都知道越鳴。
榮譽牆榜首證件照永遠纖塵不染,廣播站午間新聞字正腔圓的播報,那個天天參加課外活動,卻依舊保持年級第一,幾乎每個年級認識你的老師和學生都數不過來。
每周站在升旗台下,全心全意注視着人群中央侃侃而談的你,閃閃發光的耀眼奪目。
就連即興參與的校園歌手預選賽也帶着鮮明的個人色彩,伴随着輕快的音節四處飛揚。
每次放學的時候都能看到你的媽媽在校門口等待,她看上去是那樣地年輕美麗。每次家校委員會上你的爸爸作為家長代表在台上發言的時候也是那麼地學識淵博。他們都是一起來參加你的家長會。
……
這樣的你,和我這樣的人本不該有交集。
但是你的眼神太過閃亮,以至于我根本無法移開目光。
“……你叫方敏是吧?以前沒怎麼看見你說話唉,今天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食堂?我跟你說,二樓的小炒肉可好吃了……”
上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掌心突然被塞進一顆奶糖:
“那就這麼說定啦,我已經幫你請好假了,中午我來找你,筆記我會帶過來給你的!我先去上課啦——”
她愣了一下。
随後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顆糖,仿佛舌尖已經嘗到了糖紙上殘留的印刷油墨味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