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嗎?要我上台?真的假的?”
被刻意剪壞的劉海刺拉不堪淩亂地搭在額間,不自覺低垂的頭配合着瑟縮的語氣,确實顯得與此處的氛圍格格不入。
怎麼會是我呢?他在想。
拿着新鮮出爐的第二局對戰名單再看着上面不甚熟悉卻又格外醒目的名字,對新公司的構成還有些摸不着頭腦的助理這才想起來似乎的确是有這麼個新人,再看看人家加入的時間,嚯,才三周?還是毫無經驗那種?怕不是連樂器都沒選好!
作為業内知名職業經理人,他也确實是第一次見到選拔都沒有就敢直接上素人的公司。
瘋了,真是瘋了。全都瘋了。
無論是越來越火熱的氛圍還是節節攀升的黃牛票價亦或是别的什麼,多方一起使勁的結果就是難以想象的熱度和過分的人流量。
似乎一切聚光燈都聚集于此處,何止是高調?
相比之下,似乎一旁的初代樂團成員更為淡定,拍了拍他的肩膀:
“中島你才來沒多久,要不找其他人一起吧?上一輪也是組隊比拼,别害怕。不會的找我們就行。”
從這一連串消息裡反應過來的少年又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止不住地連連鞠躬:
“好,好的!”
有句話是,被霸淩的受害者不敢直視加害者的眼睛,說的很對。
在不熟悉的地界下意識露出的一面就是人最真實的一面,盡管有過些許溫存,但日積月累養成的個性也不會輕易改變。
現在平靜的生活,不正是自己之前一直所盼望的嗎?
他的直覺一向是很準的。
因為一次意外,不,是因為“虎”的存在,一次又一次像是一件貨物被不斷轉交。明明知道這一切,親手将他推走的院長老師又是為了什麼呢?
“遊戲”的存在被迫把他推上了牌桌,時時刻刻成為焦點的感覺并不怎麼好,他總是會做噩夢。
他甚至已經記不清那些人的臉了,卻還記得那些夢裡經常會出現的表情,記得是誰按住了他頭,又是誰拿起了剪刀。
最後一次離開前,擠在一起的透過欄杆看到的那一張張臉。
一個群體中,若有那麼一個人是特殊的話,周圍人會下意識的遠離并排斥他們,并給他們貼上負面的标簽,這并非歧視,而是為了保護自己。
尤其是小孩子。
他們還不能很好地掩飾自己的好惡。
群居的本質是因為很多事情個體做不到,必須需要集體的力量。若是個體能力極強,什麼都會、什麼都能做、自己就能滿足自己的各種需求,那這個個體實際上不需要群居就能獲得自己想要的。
而當一個人收到周圍人的傷害和惡意,但是所有人都告訴他這是正常的,找不到發洩途徑,他就會漸漸歸因于自己。
“在這裡,不會再有人欺負你的。”
近似寬慰的話語從這群先前在貧民窟掙紮求生的人口中說出,有種黑色的幽默感。
一來就被打包送去學校這件事讓他略微有些奇妙的感覺,甚至連院長老師都打電話過來确認過幾次,直到真的看到了入學通知書才堪堪寄過來當初他在禁閉室裡常看的一些書。
總體而言,遇上一個似乎對上學這件事有強迫症的組織,倒是讓中島敦的生活平添了幾分難得的安穩,是的,安穩。
能有一個由頭去給院長老師主動分享目前的生活,他試探着試探着膽子也大了些,或許心裡有想要保護的人,就會奮勇地前行,不畏艱難。
……這家夥,真的是“主角”嗎?
所以當初搞了那麼大一個動靜,就是為了這小子?多少知道些内情的白濑如是腹诽道。
當然,他現在可沒時間去挑刺——畢竟這第二局名單上還明明白白挂着他的大名呢!比起那些小心思,他的當務之急自然是自己的演出。
實話實說,白濑誠一郎甚至做了對面會是中也的準備,如今他需要面對的卻是一個連自己樂器都沒有的毛孩子,這讓準備大幹一場的他不免有些洩氣。
會輸嗎?他的心裡冷不丁冒出了這個想法。
透過指尖縫隙的光芒傾瀉而下,強烈的光照近乎刺傷了眼睛。
“主角”啊……
天空上千萬飛翔的夢,但為何沒有我的?
人人都是主角,那戲裡那些推動劇情的npc呢?
你能确定自己不是别人的陪襯嗎?
哦,現在肯定是知道了。白濑不禁發出一聲冷笑,當初他還想着把中也擠兌下來呢!
所以,這就是人生的可怕之處,你永遠不知道你是執棋人還是一顆棋子。
為什麼會被灌輸“人人都是主角”這種理念?因為真正的主角需要那些自以為是主角的人來當墊腳石。
“從小我就知道,想要的東西要去搶,不然就會被别人得到,寶貝是這樣,人是這樣,機會也是這樣!”
明明是憤憤不平的語氣,說出口卻好像是在告狀一樣。
從很早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主角,但這也算是一種幸運,不說大富大貴前程無憂,見證過那麼多可怖的力量,隻求不要成為那個被棋手随手拍死的蚊子就好。
他或許是真的有些惱怒,亦或者是假戲真做,現在這股子氣燒得他心慌,一時竟有些口不擇言:
“像你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明白我有多難?你在哪裡都可以過得很好,可我呢?我怎麼辦,我根本不像他們那種……”
然而僅僅隻是這份不合時宜的怒火也随着戛然而止的話語被動熄滅了。
上帝視角總是對普通人也要求過頭的高道德感,可實際上這一類人往往還在生存線上掙紮,哪裡有閑裕去談什麼道德底線呢?
生命是最珍貴的東西,财富也好,地位也好,權利也好,這些被人追逐的東西都隻是生命存在的附加價值罷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不是嗎?
“為什麼要像别人?”越鳴知道這是白濑故意的,但好歹是自己欽定的現任樂團長,她還是得順毛撸,“好吧,我得承認我确實不了解你們。”
反正她這人很雙标,她有資格悄咪咪的可憐人家那是因為她有金手指,而且大多數“正直”的穿越者的反應應該是會有意無意的說些可能發生的事情,沒有誰會一門心思的想着“我不能改變曆史,所以你好好的去死吧”。
既然都穿越了,肯定是想有一番作為,幹什麼不是幹呢?主動幹涉命運,盡管危險處處皆是,但總比維系原先的“已知”強。
“行,咱們今天就來掰扯掰扯。”她是打定主意要給他那九轉回腸的思維給掰回來。
“你的出生點是鐳體街,資源基本上為複數,要想往上爬隻有兩條途徑——顯然讀書你沒有門路而且沒有錢。”
“這個就别強調了。”白濑皺了皺眉,可能他自己最清楚這些條件意味着什麼,偏偏他就想從越鳴這裡得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
僞君子與真小人或許都是壞蛋,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僞善是邪惡對正義的妥協”。
“憑什麼?”
憑什麼上升通道一開始就被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