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做過有關愛車和嘔吐的噩夢的中也:……
當初被這倆貨當作人肉行李擠在後座的太宰治:……
“去哪?”憋了半天,中原中也打破了沉默問道。
“老規矩,剪刀石頭布。”
這上面學問可就大了。
看似出剪刀互相謙讓,實際都在賭對方出布。人類并不擅長做出随機的動作,總是免不了将某種規律暗含在行為當中,但偏偏遇上的是這三個反應能力和速度都很快的家夥,于是就變成了純粹的運氣環節,很無聊但是很刺激,目前也是唯一一個他們各有輸赢的遊戲。
最後還是到了目的地。
夜幕前的餘熱,夾雜着海水鹹濕的風迎面撲來,于是心境鋪開,莫名就染上一份快意和潇灑。
趴在欄杆上,越鳴的聲音有點悶悶的:
“‘快樂的時光總是這麼短暫’,居然下個月就要正式演出了,可我還覺得沒多久呢。”
“那我就翹首以盼,”中原中也扶着帽沿,話語中帶着笑意,“‘最棒的公演’,你說過的,還作數嗎?”
夕陽的餘光給海面染上了淡淡的紅色,就連人的臉上也帶上了黃昏的色彩。
“當然。”
美好的東西都是短暫的。
環境容易感染人,更何況是特殊的情景,文人借景生情就是這樣,隻不過這種話從越鳴口中說出來才最奇怪,以太宰治的腦子,略微一想就發現了端倪。隻因憂愁這種情緒在越鳴這種人身上太少見了,她是甯願通過不停的工作來換取“存在”的,能自己給自己不斷施壓試探出極限的人也不會糾結于注定會結束的短暫時光。
——除非是意有所指。
雖說樂團的計劃是演出以歌合戰的形式展開,但所有人都清楚一點,奠定基調使這場演出達成既定目标的就是開場演出。
現在的流浪樂團要想做一個盡善盡美的開場演出當然易如反掌,有很多可靠的人選,但最占理也是最吸引人的噱頭則是初代樂團長本人。
這也是越鳴選擇開場親自登台演出的原因。
各方勢力的目光都聚集在這裡,無論抱着何種目的,決定流浪樂團能否立足的也就是這次公演了。
“你怕這個?”一想到這裡,太宰治的言語間似乎有些驚詫。
“是啊,我怕。”被戳破了心思,她反而變得坦然起來,用略帶調笑的口吻說道,“萬一我一不小心搞砸了,那些股東投的錢不都沒了?”
恐懼上台。
是的,橫濱流浪樂團的樂團長恐懼上台,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但越鳴确實做不到,至少現在是這樣。
記憶裡大家都還是少年模樣,如今大家都在往前走,而她,好像已經跟不上樂團的腳步了。
是,她不夠自信。
害怕,猶豫,搖擺,退縮。
害怕會被攻擊,無法獲得認同感,過去的缺失也沒法在現在找補,過去的傷疤仍舊隐隐作痛……
一想到那種目光,她的身體就開始不由自主的發抖,連帶着頭腦也停止了轉動,裡面仿佛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樣一片空白。
“我已經克服過了。”她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冷靜。
知道這兩人在聊什麼,中也笑了:
“原來你也會緊張。”
“嗓子,手,我唯一可以驕傲的兩樣東西,現在隻剩一個了——而且還是西貝貨。”
越鳴自知,褪去金手指自帶的光環,她也隻是個資質平庸的家夥,扔在人群裡,也隻不過又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而有人卻是知道她這種慣性的自我貶低是在人為制造舒适區,好供着她縮回自己的殼裡的。
原生配置越弱,就越有蚍蜉撼樹的魄力美。
沒有永遠的強者,命運的刀斧會劈向所有人,但是感受自己的渺小,也感受生而為人的豪華。
在一個有咒力有異能力的世界裡,普通人天生更弱勢,但弱難道是原罪?
“是啊,但你還是不服氣,”中原中也挑眉,他心知肚明越鳴的個性,已經很能順着毛捋下去了,“你想要做到‘最好’。”
“但是不可能有‘最好’。”太宰治接過了話頭,“——因為還有‘下一次’。”
最先繃不住的是越鳴。
然後他們都開始笑。
笑話膽小鬼,笑話糊塗蛋,笑話不自量力。
我們必須大笑,以此來對抗世界的瘋狂。
不要去害怕失去,才能珍惜擁有。害怕失去,害怕忘記,害怕的東西反而會更覺得害怕,那就停下來,想想自己擁有了什麼。
“真到了那時候,你們可别手軟。”
“隻管向前,别回頭。”
抛卻顧慮将背後交付于對方,攜手并行抵抗未知,那是何等的信任與安心?
在這個世界,她似乎找到了塵封已久的動力和勇氣……雖然人生沒有讀檔,但越鳴是什麼人?
她隻會一路向前,永不後退。
“等着吧,”暢快地笑過之後,恢複了些許神氣的她愈發神采飛揚起來,“給你們露一手看看。”
但該練的還是要練。
最後一次彩排被強行推到台前的時候,她還在苦苦懇求:
“饒了我吧,我四肢不協調……”
聚光燈打在身上的那一刻,越鳴想起了自己小學初中高中的所有數學老師,沒有任何一天比此時此刻更加懷念他們。
不管排練了多少次,她還是覺得這首歌的編舞有一種不顧别人死活的美。
“其他人先不說,你肯定是準備萬全了吧?”休息室裡,太宰治這回是存心要打趣緊張過度的樂團長了。
正在給自己順氣的越鳴突然被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句,差點嗆到:
“我當然是即興的啊!當當當當然是即興的啊!”
一旁中原中也表情有些複雜:
“我們剛剛可是看到你在後台反反複複練習了好幾遍啊……”
距離上台的時間越來越近,她感覺自己頭腦已經提前清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說了!求你别說了!”
站在升降台上,聽着機械表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越鳴深深吸了一口氣。
現在她的腦海中依舊是一片空白。
但她好像,已經想不起……那時候的事情了。
“雖然毫無天賦可言,但好在我是個犟種。”
隻是站在舞台上就是絕對焦點,耀眼到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無法預測的命運之舞台,好似這個夜晚得到了來自六年前的美夢的回響。
沒有天賦沒關系,無法彈唱也沒關系,沒能走上曾經憧憬的道路也沒關系,你終究還是會成為頂點,來自你舞台的力量也會傳遞到每個看見你的人身上。
時間在舞台上好像真的會得到某種停止,閃耀的舞台也會将這個瞬間定格成永恒,讓所有人的時間都能夠交彙在此處,同時看到台下向往着舞台的學生、初次公演瑟瑟發抖強撐起場面的和服少女、還有今天這個閃閃發光獨一無二的越鳴。
總有那麼一些人,不,應該說每一個人都有那麼一個機會,帶着自己青春時代全部的經曆,感動,榮耀,愛和夢想,更帶着全部的不甘,苦澀,傷痛,悔恨,淚與執念,重新爬上那自己主動離開卻再難返回的名為偶像的舞台,用比青春時代更加成熟而堅定的身姿,将他們撰寫的故事最後的句号決然地改成一個大大的感歎号。
這個舞台可以是職場,是家庭,是網絡。
但最幸運的那個人重新回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她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以“越鳴”的身份站上舞台。
越鳴選擇了一首中文歌。
一首來自她的童年的歌,一首重新帶給人勇氣與希望的歌,一首……
她所期盼的屬于流浪樂團未來的歌。
“……
我追着夢的光點
是因為有了勇氣
才不怕危險
你的愛沒有上限
給我力量繼續往前
……
我追着夢的光點
心連心站在同一邊的起跑線
加速度沖出線仰起了臉
我們微笑一起迎接
幸福終點
……”
即使語言不通,這種純粹的,因為大家都是熱衷同一愛好的同好而爆發出來的認同感和激情,使得觀衆投身于這種如心靈感召一般的共鳴之中。
她再次征服了舞台。
偶像,很神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