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之後再也沒說過話，無言地下車上樓，各回各屋。

1022在和斯芬克斯擦肩的時候順走了對方的車鑰匙，見斯芬克斯回房間，她下樓開着對方的車去了趟醫院，看看梅無旬的情況，順道把安吉爾給接回來。

在回屋前，1022把車鑰匙還給了斯芬克斯，後者的表情訝異，沒注意到自己的車鑰匙什麼時候被摸走的，隻是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她随後逐個房間地向這次跟着自己行動的隊友說明了情況，衆人知道這件事平安結束了，俱是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把在國外沒有睡到的覺全都補回來。

1022洗完澡，去換下來的血衣中尋找自己給黛威寫的信，發現那些信大多被血液浸染得不能看了，她全得重新寫。

“……”

某種程度上她白幹了一場，寄信計劃被一些煩人的蒼蠅弄得功虧一篑。1022有些煩躁地将染血的信紙全都扔進垃圾桶，順腿踹了一腳垃圾桶，坐去床沿，将兩條手肘撐在膝蓋上，十指深深地插入一頭紅發中。

她深呼吸片刻，将起伏的情緒穩定下來，抱上蛸蛸，關燈睡覺。

人在争權奪利的路上會逐漸喪失初心，待欲望蔽目時，忘記自己最初為何而争，如今又為何而戰。

她怕的就是鴉派忘記初心，到時自己何止是白幹一場，理想都會被現實搗個稀碎。

1022現在還沒有能力規定整個黨派的行事準則，讓那些人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行動，但她可以幹預，出于各個方面的考量，蘭妲也允許她幹預——隻要她的幹預不是太過火、且對于鴉派來說是明顯有益的。

奧德時代的人最擅長的事就是蹬鼻子上臉，事情如果不威脅到個人利益，沒人會聽她的話，為此，1022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威脅，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内。

刀懸在頭上，有些人才會去用心做事，收斂起不該有的心思。

這一夜，1022沒有夢見蛸蛸，而是少見地夢到了過去。

當年她被上面調去西北軍事基地養傷，雖說是養傷，但她當時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那管細菌隻是讓她的視力大幅度下降，沒有傷到其他的身體機能。

那時奧德時代的國與國之間打得不可開交，西北是邊防地區，交戰不斷，她到了西北後沒有修養，提槍去參與了戰區支援。

黛威是1022在去西北的路上跨越戰區時撿到的金毛小狗妹。1022一碰上戰争就無暇顧及其他事情，将黛威扔在西北、托給上級，姐妹兩人的法律關系是停戰後才辦理的。

據同僚所說，黛威在參與新兵訓練之餘，就給1022寫信，不過那些信件大多都毀在了戰火之中，1022在前線拼命時，收到的此生第一封信被戰火燎燒得隻剩下了一個角。

鋼鐵彈殼帶着餘溫滾落腳邊，1022在硝煙彌漫的掩體後展開那封被炮火燎去大半的信，燒焦的紙邊在她指尖簌簌掉落，露出裡面蜷曲變形卻異常工整的字迹。

那完好的一角紙片上就寫着三個字：我想你。

被人挂念的感覺前所未有，當時戰壕外炮火連天，天氣冷的要命，1022在戰壕中捏着那一小片信紙，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殺敵的動力都多了不少。

從那之後，姐妹倆一直保持着給對方寫信的習慣，有些實在不能夠送達的信件，就先留着，等對方回來後再看。

黛威以前讀過書，寫的字好看，往往寫信環境也好，用着正規的紙筆，語句通順，文筆優雅，寫自己又經曆了什麼訓練、取得的成績如何，與戰友的相處趣事，還寫希望姐姐能平安、早日歸來。

1022則正好相反，她沒讀過書，隻是識字，往往想到什麼寫什麼，戰區沒有紙筆供應，她用完了自己随身帶來的紙筆，就從戰場上就地取材寫信——用炭灰在敵人的衣物碎片上寫字，或是用匕首在物資箱的木闆碎片上刻字。

信的内容大多記錄戰區生活，寫某天哪個戰友犯蠢找死丢了性命、上級下的指令如何難為人，又寫自己殺了多少敵人，誇耀兩句自己在戰場上七進七出的偉岸英姿。

寄出信件後，此紅毛鳥人就開始想象到時候回家，金毛小狗會用如何仰慕的眼神望着自己，如何激動地朝自己撲來，再舔她一臉口水。

黛威的父母早亡，沒有其他親戚，有着集群性的犬類人形獸因為一場戰争而變得形單影隻，因此格外粘後來的“姐姐”1022。1022過去在西北，腿邊時常粘着才到自己腰際的小金毛，黛威前前後後地給她跑腿，教官見了，時常要調侃黛威的殷勤。

犬類生長的很快，犬科人形獸也是，沒過多久，黛威的身高就快趕上1022了。長大後的犬科人形獸依舊像小時候那樣粘人，年齡并沒有在這對姐妹之間築起高牆。

人在異鄉受了委屈之後，就會格外地想家。

1022心想，她還是喜歡西北。

第二天，1022去向蘭妲大緻複述了一下她們在B國境内的經曆，她坦白了萊拉的事，蘭妲聽後笑道：“怪不得今早我的賬戶裡突然進了十萬維米，剛剛還在想是誰孝敬我的呢。”

“還有一件事。”1022沒順着話跟蘭妲說笑，她嚴肅地說起B國境内的狩獵者遷徙事件，“有很多變異種帶着狩獵者遷移去了B國境内，看方向，它們似乎是從東方過去的。我們出國後，A國周遭有發生什麼異常事件嗎？”

蘭妲皺眉：“沒有異常，我們也收到了B國駐軍的消息，正在讓它們探查狩獵者遷徙的原因，這個你先不用擔心，把重點放在國内。”

“好。”1022點頭收心。

這次特種選拔，最終活下來的人形獸全都加入部隊，共二十人。

出國前原本有二十八人，1022的隊伍解決掉了其中六人，還有兩人意外身死在B國境内，蘭妲在顯示器上調出衆人的表現分排名時，第一毫無懸念的是1022，但第二卻不是1022隊伍裡的任何人，而是昨天1022才重視起來的斯芬克斯。

1022有意給自己的隊員提分，她們這邊是提升分數最高的隊伍，斯芬克斯的表現分能夠高過她的隊員，有兩個可能：一是蘭妲給這隻雕鸮人形獸下了特殊任務，以此獲取額外分數；二是蘭妲給斯芬克斯大開方便之門，主動加分。

不過1022相信蘭妲看人的眼光，這隻波斯貓不會提拔沒用的人——就算是自己的幹女兒。

斯芬克斯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日後她留意看看，大家都是在一個派系裡做事的，能利用起來還是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