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失竊物能出現在她眼前的機會,一個她能把科長給扳下去的機會。
将早已計算好的實驗數據輸入終端存儲,今天不剩下什麼工作了。梅無旬從老闆椅上轉移到電動輪椅上,在實驗基地裡逛了一圈。
以前沉迷實驗,她并沒有仔細觀察過實驗基地的監控分布和各大出入通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布局,能讓一個從恒溫室裡抱着東西出來的人在監控裡一次都沒出現過?
但她看了一遍實驗基地之後,發現這并不是布局的問題,監控沒有明顯死角,各大出入口都是監控的正對方向。
梅無旬驅動輪椅,去監控室外待着。沒等一會兒,監控室裡有一名工作人員出來,看見她坐着輪椅待在牆根,上前詢問道:“你的輪椅是出問題了麼?”
“嗯。”梅無旬睜着眼睛說瞎話,“剛剛有人趁亂惡意損壞我的輪椅,但我去恒溫室取東西了,并沒有看見是誰。我能查一下監控嗎?”
電動輪椅造價不菲,這涉及到科研人員個人财産,不是需要往科長那裡上報的材料丢失,工作人員便将梅無旬推進了監控室。
一進監控室,梅無旬就在監控台前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科長正站在技術人員身後,指揮着監控記錄的裁剪和删除。
“你們在做什麼?”梅無旬提高音量,蓋過了科長正在下達命令的聲音,“科長您好,我想來看看是誰惡意損壞了我的輪椅。”
“哦?小梅啊。”梅無旬是被上面人以“實力強”為由塞進實驗基地的後生,科長對這個梅花鹿人形獸的印象就是有點後台,不能随意得罪,“什麼時候的事?紮爾托,快給她查一查。”
“就是前些時候,我去恒溫室取‘藍漿’,當時沒有坐輪椅……”梅無旬被工作人員推過來,又自己驅動輪椅,不動聲色地擠開了站在控制台前的科長。
名叫紮爾托的技術人員連忙去調取那段時間的監控記錄,梅無旬注意到監控畫面的快退鍵就在自己面前,站起來上前一步就能摁到。
實驗基地的監控畫面按區分部,有些監控畫面是一個聯結系統,一個畫面需要回退時,其他聯結畫面也需要跟着回退。很幸運,梅無旬所在的實驗室監控和恒溫室門口的監控來自同一個聯結系統。
顯示屏上的畫面一幀幀閃過,逐漸接近了她準備去恒溫室的那段時間。梅無旬兩手撐在輪椅上,随時準備站起來。
監控上的實驗室畫面中,兩小時前的梅無旬拿着試管離開實驗室,輪椅在角落裡停着,有個科研人員見梅無旬出了實驗室,于是向角落裡的輪椅走去。
噢……梅無旬看着監控上的畫面,眨了眨眼。
那個向她輪椅走去的同僚她認得,就是今天踩住她老闆椅底盤的那位,平時和她的關系不錯,經常偷摸着幫她打掃輪椅上的餅幹殘渣。
正好,當時實驗室裡光線昏暗,拍攝并不清晰,在場的其他人形獸估計也不認得那人。梅無旬裝作見到了肇事者,神色激動地站起來,想要湊近屏幕看看那究竟是誰,不過因為鹿腿不方便站立,站起來的時候向前踉跄了一下,為了保持平衡,雙手順理成章地撐在了控制台上,又“恰好”摁在了快退鍵上。
長按後加速快退,監控上的畫面飛速向“曾經”推移,梅無旬一邊裝作站不穩,一邊注意着屏幕右上角顯示的時間。
前天晚上九點左右,她去恒溫室取材料的時候還見過藍漿,從她前天晚上離開恒溫室到她今天再次進入恒溫室的這個時間段,就是藍漿失竊的時間範圍。
但直到畫面快進回她前天從恒溫室裡出來,都沒有再看見任何一個科研人員進出過恒溫室——這是不可能的,她所在的實驗室裡,昨天有好幾人都進出過恒溫室。
那隻能說明,監控内容已經被篡改了。
監控畫面飛速倒退隻用了十幾秒的功夫,旁邊的技術人員見她站立困難,連忙扶着她坐回輪椅上,又給她将監控畫面快進回了她拿着試管離開實驗室的時候。再次觀看了一遍,她越發确定——這段監控已經被改了。
一條線索斷了。梅無旬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發揮了一下作用的缺陷獸腿。
監控并沒有拍攝到究竟是誰動了她的輪椅,那位經常幫她打掃輪椅的同僚當時隻是要去輪椅後的架子上取東西。
“奇怪,這遍布實驗基地的監控居然沒有拍到是誰損壞了我的輪椅。”梅無旬擡起眼,語氣淡淡地說道,“這不可能吧?我的輪椅也沒有停在監控死角裡,像是有人删減過監控。”
一旁的科長聞言,當即說道:“輪椅的修理費我來出吧,畢竟是在我管轄的範圍内出現的這種事,我來賠償。”
這就是不讓她再追查那個并不存在的元兇的意思。
梅無旬見好就收,和科長客套了幾句“不用您破費”,然後狠狠敲了科長一大筆錢。
在這裡找不到答案,梅無旬操縱着輪椅,正要離開監控室,技術人員也到了換班的時間,那名叫做紮爾托的雄性人形獸熱情地湊過來,要幫她推輪椅。
“謝謝你。”梅無旬客氣地向紮爾托點了點頭,随後毫不客氣地靠在椅背上,指使着紮爾托将她往實驗基地外面推。
傍晚的風吹在兩個人形獸身上,将他們的獸類絨毛吹得左搖右擺。一直到了路邊,紮爾托才停止推動輪椅。
梅無旬轉頭,紮爾托将掌心攤開在她眼前,上面放着一個黑色U盤。
“我知道你在找什麼。”紮爾托笑道,“能把他從那個位置上拖下來,就把他拖下來,最好能讓他進監獄,必要時刻,我也能作為他想銷毀罪證記錄的人證。”
對于上司的一般讨厭,不會讓一個科研人員冒搭上自己前程的風險。梅無旬問:“你恨他?”
“前段時間,上面來人查狩獵者幼體大量失竊的問題,我深入打聽了一下,是有人将狩獵者幼體轉移到西北地區,投放在了當地的毗維特小鎮裡。”紮爾托将U盤放在梅無旬的腿上,擡手摸了摸自己腦袋上的鹿角。
他苦笑道:“我的父母和弟弟,都被狩獵者幼體吞噬了。”
東北實驗基地的科長将幼體失竊的事給壓了下來,還清除了所有的幼體入庫記錄,不準備給出任何解釋,也不承擔任何責任。
“……”梅無旬将腿上的U盤握在手裡。
“我會找更多的人證物證,将他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梅無旬承諾道,“你保護好自己,不要講今天的事說出去。”
紮爾托歎了口氣,“我又不傻……”
在這個可以自由持有槍械的社會裡,想要讓一個人莫名其妙地死在街頭可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