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此。仿佛某種特殊性,被剝奪了。
“搞不懂,有什麼好喝的。”他撇撇嘴。
江原真理沒有再接他的話,反而轉向真田與柳:“一小口從劑量上不會有事,而且看上去一段時間内他都不會對咖啡禁忌抱有興趣了。”
時間臨近開場,父親竟然還沒有來找自己,他賭氣的同時又有些害怕,而且目前不得不面對門票問題。
在一位高挑女性與江原交流幾句後,他的座位問題迎刃而解。
“位置可能過于靠前,沒有你父親訂到的那麼好,請見諒哦。”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回過神來已經順勢來到第三排靠邊的位置坐下,的确稱不上最佳。
哼,還以為她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呢,看來能搞定的位置也不過如此嘛。
樂手陸續上台,她給三人分了幾顆糖果,從氣味判斷是薄荷糖。
“吃的時候小聲點。”
他下意識問:“現在吃嗎?”
“你自己會知道什麼時候該吃的。”她微眯着眼笑了。
拉赫什麼夫的鋼琴曲開始演奏,不得不承認,在江原真理的強化刺激下,他聽得格外仔細,情緒如潮水般起伏激蕩。可終究,在中途某些片段,眼皮還是越來越重,鋼琴純淨的色塊與弦樂朦胧的底色越來越遠,意識……
就是這個時候吧!薄荷糖。
他小心翼翼将維持音樂會不睡覺之尊嚴的糖果送入口中。呼……幸好。
松懈的時刻,與她對上目光,不如說是被她抓個正着。心中湧起一種羞恥感,像是被人笑着抓住腳踝一般,動彈不得。
正中她下懷的不爽。
但這一次确實認真聽完了整場音樂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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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最終被笑得一臉開心滿足的父親認領。
“哎呀,看到你在江原真理旁邊就沒有打擾。這可是接觸小提琴天才的大好機會,要好好向她學習讨教啊。”同樣西裝革履的男人是這麼說的。
換來的卻是真田弦一郎毫不留情的批判:“管教好自己的孩子,确保他的安全才是身為父親該做的事吧!”
男人被訓得後背一震,反省時間沒超過半秒:“但這不是因禍得福了嗎,江原君,下周的演出我們還會繼續來。順便一問,這次會有公開排練嗎?”
你本不排斥公開排練,但一想到其中或許會有眼前兩位這種壓着沒興趣的小孩學琴的緊張狀況,你也不由得逆反地想反駁拒絕。
立場轉換,更加理解他的叛逆心。
“不好意思,這方面都是由吉成總監安排的……”
“是出任藝術總監的吉成夏子女士對吧,我定會向她強烈建議。那接下來就不打擾江原君的時間,今天這個小子麻煩你照顧了。”男人的語氣雖然輕松随意,内容卻令你精神緊張到衰弱。
招惹到麻煩的有錢人了啊。你一邊笑着向他們道别一邊悄悄倒吸了一口涼氣。
“江原,接下來有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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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弦一郎線:
真田弦一郎想起在學校裡,有低年級學生來學生會室找柳生,推門進入後卻發現隻有他一人,二人對上視線後的模樣。
半個身子卡在門外,退縮的目光,快要哭出來的神情,說到一半停下的問好,以及握緊門把手的手。
“有事嗎?”
“沒、沒有。打擾了!”
嘭。
自己身上究竟缺乏什麼,讓周遭環繞說不清道不明的生硬?
但是江原真理幾乎就是他的反面。話語中充斥委婉的虛詞,不拄着假設與可能就無法構成言語,令人疑惑的行為準則,對當下毫無興趣,永遠擔憂着尚且遙遠的未來。
她是工作人員,路人姐姐,天才小提琴手。她的身份流動轉換重疊,卻永遠好相處,疏離又真誠。
“真田さん,今天是第一次來聽音樂會吧。”看,就像這樣,說話仿佛剝洋蔥,她想說的絕不會是第一次聽音樂會這麼簡單的事。他和那個裝模做樣的男孩一樣,搞不懂她想做什麼,開口被氣氛牽着鼻子走。
“啊。雖然沒能完全理解,但的确是振奮人心的演出。”他努力朝着她的方向做出調整,在每一步上都額外邁出一步,揣測着她的心。
這是與她交談的樂趣所在,也是想要尋得正确答案是最抓心撓肝的阻礙。
“不去了解任何創作背景與樂理知識,純粹地依靠原始本能體驗音樂或許是令人羨慕的狀态也不一定。”
“真是失禮的揣測,在學校内即使是音樂課我也是滿點的優秀成績。”他一刻也不甘處于下風,“必要的音樂鑒賞水平我還是具備的。”
她啞然失笑:“那,以真田さん的體驗來看,天宮的演出感覺如何呢?”
“充滿希望與勇氣,且……甜蜜的。”他排斥“感覺”這類詞彙,說出口時總有拖泥帶水的粘膩。
“很可惜,這是一個在猶豫之間,因為某些分歧自己将心愛的女孩拱手相讓的故事。對象則是自己認同的夥伴與領導者。故事的結局叫遺憾。”她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沒有,“不過毫無疑問,您的體驗是真實的,留在您心中的感動也是真實且‘一緻’,他人無法染指。”
他知道的,從見面的第一天開始,他與江原真理之間的分歧就沒有消減過。
再多想些,她想說的絕不可能止步于此,她的意圖是什麼,她想暗示什麼?
等一下,将自己心愛的女孩拱手讓給自己認同的夥伴與領導者?隻留遺憾?
他想起幸村精市與江原真理之間那莫名的緊張感以及無需多言的步調一緻,該不會……
“江原,你現在有在交往的人嗎?”
嘭。
他好像聽到了女孩宕機的聲音。
“沒,沒有……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中意的人呢?”他緊追不舍。
“……有。”她目光遊移,耳朵已經紅透了。
果然,她果然是想暗示這個,可現在并不是表白的好時機,無論如何,明天的決賽之後。
不會有人搶跑,他不準有人搶跑,即使是幸村也不行。不如說幸村才是最需要防備的那個。
此時的他差點就要放任她困惑又害羞的動人神色就此消失。
明天啊,早些到來吧!
他悄悄握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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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蓮二特殊支線:
“對于捉弄小孩樂此不疲呢,江原。”柳挑眉感歎。
她倒不扭捏:“怎麼會,我句句真心。對專業來說年齡偏大是事實。講明現實,是教育的一部分。而且……明明柳さん也樂在其中。”
“包括牽手的問題嗎?”
“啊呀不好意思,這純粹是為了調動情緒。”
“是嗎,真遺憾。我可是真心誠意回答的。”他那冷靜利落的清爽表情令她忍不住再次确認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她有些無奈地将雙手向他伸去,手心向上:“關于我的手您還想了解什麼?左手指尖有繭,頂部有凹痕,沒買保險,右手無異常。”
想要從下托起她的手,收攏在手心,隻可惜目前并非徹底獨處,她也還未徹底摘下面具。
被她巧妙地避開了啊。他微微揚起嘴角掩飾情緒,知道這次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不過你對那個男孩格外有耐心呢。”
“音樂會上可以見到太多這樣的小孩,被家長強行拉來聽音樂會,美其名曰接受熏陶,實際上隻會讓他們更加讨厭音樂,對于其他聽衆來說也是折磨。這次不過是想要稍微努力一下,稍微修正一下情感的發展方向。”
“相比起音樂,你确定不是讓那孩子更喜歡你?”他似是調侃。
“會嗎?”
明知故問。
“起碼如果是我的話,比起音樂會,對你的印象會更深。這下他每一次遇到咖啡,聽到古典樂都會想起你。”
“如果能讓他從此喜歡上音樂,甚至開始學琴,那稍微利用一下我自己……的影響力也無可厚非吧?”
“那反過來呢?”他回想起自己近期大量閱讀的古典音樂相關書籍資料,抱着希望試探性地詢問。
她似笑非笑。
察覺到了嗎,又或者沒有?
“目的與手段我都歡迎哦。”
她的注視直白到能讓他幾乎動彈不得,卻沒有辦法溯源情感,若有若無引導着他。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