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而息。
夜晚帶來的變化總是不期而至。
白芷晃了晃頭頂突然冒出來的兩隻尖耳朵,看見逐漸恢複人形的謝沉。
“你怎麼又變回來了?”白芷伸爪子拍了拍謝沉的膝蓋,“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正在練習直立行走的謝沉被迫後退斜靠在牆上,食指抵住狐狸爪子軟綿綿的肉墊,輕輕一捏,“力氣還不小。”
“别亂動!”紅狐狸芷揮舞着爪子打掉他的手,“我知道祂的秘密了!”
神色很嚴肅。
謝沉不由得也收起了笑:“什麼?”
紅狐狸上身直立,斬釘截鐵道:“鶴先生就是那個祂!”
說完,用兩隻肉爪子刷刷翻開神啟,将最新一條指給他看。
大概是恢複人形花費了很多力氣,謝沉有些困倦似的,思索一會,才慢吞吞道,“的确反常。”
白芷驕傲地擡起狐狸下巴,“我下午才得罪了鶴先生,晚上立刻就多了一條針對我的神啟,如果神啟的内容都是由祂書寫的,那鶴先生就是那個祂!”
紅狐狸芷激動地繞着尾巴轉圈圈,發出低調的感慨,“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也不怪我太聰明,實在是這個神不怎麼沉得住......氣嘛......”
蓬松的長尾巴忽然在半空頓住,白芷愕然反問,“對哦,為什麼祂會這麼沉不住氣?這可是桐花鎮拜了幾百年的山神诶!”
她這廂自言自語滿屋子亂竄,謝沉卻始終八風不動,隻靠着牆假寐。
紅狐狸芷自覺晚上智商不如白天,正是需要找人幫她打開思路的時候,這個時候看到謝沉半死不活的樣子,不由生氣,尾巴重重往他手上一拍,“醒醒啊,這才幾點!這個年紀你怎麼睡得着?”
不想狐狸尾巴鋒利,竟将謝沉前些天被小骷髅咬破的傷口重又揭開,鮮血汨汨流出。
血腥味彌散,紅狐狸發現自己闖禍,呆了一呆。
過了會,謝沉有些艱難地撐開眼皮看了手背,看了眼紅狐狸惴惴的小眼神,擡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一點小傷,沒關系的。但我有些累了,先休息會......”
看着眼前這個人重新閉上眼,紅狐狸晃晃腦袋,不滿道,“可是你睡了,誰陪我解謎呢?”
紅狐狸芷煩躁地伸出爪子刨地,有一會沒一會地往謝沉頸邊嗅。
好焦慮啊,還莫名有些失落!她繞着棺材房的四面牆不停打轉。
此刻的白芷,對自己越來越像獸類這一件事還毫無所覺。
今夜的長街較之昨夜熱鬧不少,猛獸的嘯聲此起彼伏,伴随着噼裡啪啦的雷鳴電閃,不遠處有間房子被撞得七零八落。
但紅狐狸芷一點也不關心這些小事,她隻是對沒有人陪自己玩耍這件事很不滿,很不安......
似乎眼前這個昏迷不醒的人,對她而言不僅僅是個玩伴那樣簡單。
為什麼呢?血腥味絲絲縷縷地傳進的鼻腔,溫熱的血管在她唇間有力地跳動,她甚至能想象到那甜美猩紅的液體在齒間迸濺的快樂......
然而,比起食肉動物的獵捕本能,她心底的情緒,竟然更傾向于恐懼。
這也是她沒有立刻亮出獠牙,咬斷那個人類脆弱又不設防的脖頸的原因。
山神在上,她真的已經忍耐很久了!
但是,不能吃,這個人現在還不能吃......
多年來積累的敏銳直覺迫使謝沉艱難地睜開眼,将某人的狐狸行為盡收眼底。
“你說的對,”謝沉撐着地面坐起身,“山神為什麼那麼沉不住氣?”
紅狐狸芷警覺地擡起頭,然後又轉過身背對着牆角那個人類,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思考謝沉的問題?
哦,對,祂怎麼會那麼沉不住氣?
新的神啟一出,不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的身份?
除非......
狐狸腦袋裡蹦出兩個選項:“第一個可能,鶴先生被我這兩天的行為氣到,情緒管理失敗刻意針對我。第二,我做了什麼讓鶴先生感到威脅,所以甯願暴露自己也要除掉我......我選二。”
謝沉自然沒有異議,“鶴先生不會那麼簡單。”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神莫名很散,靈魂出竅般地看着對面牆上的某個地方。
如果白芷過本經驗足夠豐富的話,她就會知道謝沉此時在使用高階的魂器。
巧的是,謝沉用的魂器她不久前也用過——“天涯咫尺。”隻不過,這次覆蓋的範圍要比她之前大很多。
于是,此時滿屋子亂竄的紅狐狸芷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給聖殿裡的玩家們“直播”解謎。
高中生玩家透過謝沉的眼睛看見一隻油光水滑的紅狐狸,有點莫名又覺得有點萌。
林子渝和賀七想起那條新出的神啟,不由陷入沉思。
聞野則緊張地記下紅狐狸腳尖點地的頻率和次數,猜測是不是謝沉在用摩斯密碼和他傳遞消息。
......
當然,還有更多的玩家對此不屑一顧。
高鴻冷笑一聲:“故弄玄虛。”然後怒氣沖沖地發現自己沒有辦法解除高階魂器的效果,隻能被迫觀看。
一個白天不忍苛責聖子的女玩家更是凄慘,被迫一邊應對來自聖子的誘惑,一邊看紅狐狸賣萌,幾乎精神分裂。
紅狐狸開始翻找這兩天從江家順來的東西。
有斷掉的琴弦,書信若幹,以及數學課本六本、課外書一本。
紅狐狸翻開書信仔細研究。
信很奇怪,沒有收信人,也沒有落款,每封都隻有幾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