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瞪大眼睛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完全不是想像中的蒼老醜陋。
相反,鏡中人烏發雪顔,雙瞳剪水,五官精緻得仿佛美神一寸寸打磨過的雕塑。
【叮!恭喜玫瑰小姐完成任務,積分獎勵+10】系統憤憤不甘的聲音響起,【你早就知道會這樣?】
白芷一臉高深仿佛哲人:【不,我隻是覺得人在任何情況下都應該勇敢面對真實的自己。】
系統:【......你再裝!】
骷髅斷手飛了回去,陳曦的雙臂重獲自由,顫顫捧着自己的臉,喃喃道,“這是我?”
嗓音依舊嘶啞不堪,但在這驚人的美貌前又實在不值一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鏡子裡的npc神色中帶着一絲疑惑與隐憂。
應該是嫉妒吧?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下來。
昨晚失手打碎杯子,早飯後聽了某個人的話想法子找補,一番折騰回房間又看見驟然變老的畫像......種種恐懼與絕望都在望向鏡子的時候消散,陳曦目不轉睛地望向鏡中的自己。哪裡還有什麼紅色的胎記,哪怕她最青春狀态最好的時候,也沒有這麼美過。
這是她,可又不像她......
陳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連忙放下鏡子,閉上眼睛等了幾秒又舉起來,見到依舊完美的自己,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忽然間想起什麼,她猛地站起身,結結實實沖着白芷鞠了一躬:“謝謝你!”
白芷側身避過,神色有些冷淡,“不用。”
“用的用的!”陳曦一掃之前的頹唐,眉飛色舞道,“你們都是我的恩人!”
說着,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對面的周潇,心照不宣的眨了眨眼。後者嘴角勾起,笑得有些僵硬。
她美豔不可方物,偏偏一開口就像砂紙磨過玻璃,讓人頭皮發麻,各玩家在這種反差中神情各異。唯有謝沉始終冷着一張臉,在看熱鬧的衆人散去前突然問道,“你和她說過什麼?”
被問的人自然知道他在問什麼。
正要離開的周潇腳步一頓,又快步離開,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謝沉回頭看向陳曦。
沉浸在自己美貌中的陳女士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言行暴露了太多,她笑靥如花地看着謝沉,滄桑沙啞的聲音響起,“抱歉,我不能告訴你。”
謝沉點點頭離開。
這很正常,玩家之間沒有共享線索的義務。
衆人知道問不出什麼,揣着各自的心思走出房間。白芷正準備帶着小骷髅離開,聽見有人對陳曦說,“你不是新玩家,應該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陳曦歪着頭,輕輕一笑,“我知道他是想利用我試探規則,但也是我自己努力破局,才因禍得福。”
花臂男:“......算了,你開心就好。”
白芷聽完兩人的對話,摸着小骷髅的腦袋,語重心長道,“聽見了嗎?美好的生活要靠自己争取。”
小骷髅重重點頭。
白芷倍感欣慰,在花臂男的白眼中走出房間,聽見一聲低笑。
隻見謝沉雙手抱胸靠在走廊牆邊,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玫瑰小姐真會教孩子。”
面對前男友,白芷面不改色,目不斜視地走過。就在兩人擦肩而過時,謝沉問道,“那麼,你的畫像又在哪裡?”
白芷眼神一凜。就在這時,被藤蔓隔絕的窗外忽然撲棱棱響起一陣羽翼顫動的聲音,伴随着“哇——哇——”的粗劣嘶鳴,仿佛在一瞬間溝通了城堡内外。在這熟悉的聲音中,所有人都恍惚了一下,仿佛在瞬間回到那個霧氣濃稠的清晨,他們第一次來到這個副本,城堡外血霧茫茫,群鴉在頭頂盤旋。
此刻,距離他們進入副本剛剛24小時。時間在這一刹那被無限延長,轉瞬間又被無限擠壓,滄海桑田在眼前流轉,無垠河漢在宇宙奔湧......這群烏鴉的叫聲似乎有什麼魔力,不過眨眼之間,卻讓人莫名産生時光飛逝的感覺。
回過神來的白芷側頭望向謝沉,卻在對方的眼裡發現同樣的驚訝。
不是對着她,而是對着剛剛從房間退出來的花臂男。
順着目光看過去,白芷瞳孔微縮。努力壓制着砰砰的心跳聲,她拉起小骷髅淡定地走回房間。
在他身後,謝沉望着花臂男瞬間滄桑的臉,陷入沉思。
十分鐘後,花臂男站在浴室中,默默看着鏡中的自己。眼角炸開的魚尾紋,後退兩厘米不止的發際線,還有臉頰上松弛下垂的肌肉,無不冷酷地昭示一個事實:“我好像一瞬間,不,不是好像。我在現實意義上一瞬間老了十歲,在那群該死的烏鴉飛過之後!”
“五歲。”謝沉的聲音從卧室飄進來。
花臂男走出浴室。謝沉頂着那張不但看不出老态,反而更顯沉穩英俊的臉,解釋道,“我今年二十四歲,如果每個玩家都長了十歲,三十四歲的我應該不會是現在這樣。最多五歲吧。”
花臂男指着自己的發際線破口大罵,“那他媽的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
謝沉默了默,實話實說:“......你知道的,有些人就是會長得比較着急一點。”
在花臂男暴走之前,謝沉冷靜地轉移話題:“沒關系,雖然現實中的你老了,但畫像中的你變年輕了。”
花臂男猛地擡頭,看向畫像中自己的臉——意氣風發,棱角分明。這張算得上俊俏的臉和史萊姆先生的話融彙在一起,變成幾個血淋淋的大字:“找到城堡中我最喜歡的畫像”。
對着畫像中那雙神采飛揚的眼睛,花臂男狠狠罵了句髒話。
他可算知道那個史萊姆想要的畫像到底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