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光皎潔穿過雕花窗子,從屋子内室的蔥青色紗帳中漏下幾縷深淺明暗的光,照在兩人重疊的身影上,寂靜無聲中顯得格外妖異又神秘。
月光總是偏愛美人,一片月白色映在小兒女臉龐上,越發顯得似神似妖,不應是凡塵俗人。
是誰玉質金相、琨玉秋霜,是誰海棠醉日、靡顔膩理……
若在從前,這樣性格迥異的兩人,怕是誰也不敢想把他二人放在一起。
命之所牽,魂魄所系,是齒輪轉動時,你我得以同生。
身旁的郎君牙齒死死抵住下唇,口中鮮血淋漓,染透了衣襟。
旭泱感受着體内母蠱的躁動,過快的心跳讓她止不住内心的熱意。
她又輕咬朱唇,素手擦拭下方兒郎臉上的汗意。
白玉似的指尖從他眉眼劃過,沿着英挺的鼻梁向蒼白薄唇滑下,從喉結處挑撥開素白色衣衫,輕巧躲過背上繞至身前的紗布,細細探看從前未曾認真看過的身軀。
外表溫潤書生氣的宋三郎,到底從前也是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公子,膚色冷白細膩,鎖骨處弧度精緻,腹部肌理優越,腿上線條勁瘦有力。
女郎聽着年輕公子細碎的喘息,手上動作堪堪停住,眉眼含嬌,暈生雙頰。
身下的兒郎因失去的觸感粗喘一聲,本能摸索着握住女郎另一隻空着的腕子,勉強睜開的眸子裡泛着水光,失神望向帳中的女子。
似是痛苦到極緻般瞪大雙眼,他四肢蜷起,又止不住掙紮痛哼,嘴唇極力壓抑着抖。
聲線是卑微的祈求,又帶着一些期盼,語調破碎,搖晃着她的手腕,微喘着喃喃腦海中唯二的兩字,“殿下……殿下……”他思緒空白,隻記得此生的救贖。
旭泱呼吸微亂,鬼使神差将掌心撫上他的心口,不同的身體内,有心跳在同頻跳動,是真的兩情相悅,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有幾分是悸動,有幾分是感激,又有幾分是忘魂蠱毒的操縱?
她又笑着放下糾結,“罷了,子殷,不管你現在心裡是否有我,這心中早晚也會有我的位置。”
她似妖魅惑,以自己為禮,邀月中仙相會,将清冷禁欲的仙人拖入有她的人間。
女郎取下朱紅發帶,将他因痛楚折騰得血迹斑斑的掌心掰開,将他有些瘦弱的雙腕綁縛桎梏在上方,防止他的亂動讓好不容易包紮的傷口裂開。
女子細密的吻含去他唇角的血意,她慣于将一切掌控在手中,強壓住他掙紮企圖逃離又痛地顫抖的身體,溫柔撫慰。
他自救般将臉龐貼近摩挲她帶着暖意的掌心,為不安的心緒找尋着依賴。忽然又半仰起腦袋,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喘息難壓,眼神空洞盯着賬頂,僅剩下刻在靈魂上的破碎語句,“殿,殿下……我的……安瀾……”
……
天光隐隐泛白,不知過了多久,蟋蟀低鳴,無法控制的一股熾熱自心上湧出,在脊椎蔓延。郎君壓抑不住粗喘出聲,感受着心尖蠱蟲噬咬的痛感逐漸微弱。
他擡起手心遮住眼眸,腕處紅痕依稀帶着些刺痛。
他拂去眼角濕痕,轉頭望向女郎明亮又帶着些調笑的眼神,眼中情愫翻滾,“殿下……,您又救了我一回……”
“是嗎,子殷不是本宮的‘奴’麼?”旭泱着重點着那個‘奴’字還記得昨天他的榆木腦袋,又有些生氣,“本宮這‘奴’倒是乖順極了,認錯認得好,還要做本宮的……”
他斷續想起:“奴聽您的話”,“做您的狗”,不敢相信是自己口中說出的,表情怪異,呼吸停滞,眼神慌亂。可他又被自己内心的反應沖擊到了,他心裡下意識想的、第一時間想到的,竟是心甘情願,字字真心!
可他心知,長公主殿下喜歡的,是那個清冷持重的貴公子,不知為何,他不想成為她讨厭的人……哪怕,僞裝也好……
思慮過後,他學着前世的自己,神情清冷,語氣淡然,“這蠱的效果倒是比預想中要大一些,竟能讓我變成那般模樣,殿下請不要放在心上。”
旭泱看着眼前氣質清冷的郎君,與昨日之人确實判若兩人。蠱蟲引起的他所憂心驚怖之事,他對自己的依賴,隻是一種感激一種無奈的選擇嗎?
宋期沒有看到女郎某種一瞬的失落,他鎮定道,“公主……我……”
旭泱綻出一絲笑意:“好了,子殷,我既然救你出來,會送佛送到西的,不用擔心。”
宋期下意識回道:“我信任公主,從不擔心。”
女郎看透他的欲言又止,笑笑回複:“别把這事當什麼負擔,我能睡到子殷,也是圓了夢,旁人羨慕還來不及,不需要你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