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腦中渾渾噩噩的時候,松田陣平正在苦惱。
性格使然,松田陣平很少關注别人在想什麼。因此在揣摩人心的方面始終硬傷。在組織裡單方面孤立其他人十年,不僅沒有幫他補上這個缺點,反而讓他變本加厲了。
于是此刻他越發苦惱。
按理說,中午的時候,降谷零對科涅克的态度已經和緩了很多,甚至也答應了他的合作,現在忽然轉變,一定有某種原因。
[難道他發現你解決矢野家,所以對你失去信任了?]希拉推測。
松田陣平無意識敲擊的動作頓住。
[……你說的對,我忘記這回事了。]
他雖然很清楚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是在卧底中,但是總是很難把他們現在的身份和警校同期的身份拆開來看。
也因此,就忽略了在降谷零眼裡科涅克是一個危險的犯罪分子。
波本不會因為矢野家被滅口對科涅克态度轉變,但是降谷零會對他更加警惕。
但松田陣平,現在卻不能解釋。
[我現在幫忙,反而可能會讓他更加擔心了……]
[……可能。]同樣對人類不那麼了解的希拉附和。
降谷零,你好麻煩啊。
松田陣平雖然這麼想,卻知道這次是自己冒進了。
他被希拉投放到組織的時候才12歲,基本是在組織裡長大,沒人會懷疑他的忠誠性。
就算他跑到琴酒面前去說他是卧底,琴酒大概也隻會把他綁到組織的醫學實驗室去檢查腦子。
不對,琴酒甚至都沒有權限越過"科涅克"的直屬上司白蘭地對他做出處置,除非他直接上報給boss。
也正因為這樣,他在日本這邊的組織分部,可以說是毫無顧忌。
但是降谷零不一樣,他這種卧底進入組織,一定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一個組織高層忽然對他示好,也許降谷零此刻心裡還在想着,科涅克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是這樣吧?
松田陣平确認般地對上降谷零……波本的目光。
結果發現這個家夥被自己靠過來的時候,雖然緊張了一下,但是現在居然完全放松下來。
小麥色皮膚俊美青年歪過頭,紫灰色的下垂眼凝視着他,他輕輕挑眉,聲音裡帶着若有若無的帶刺的笑意。
“想好了嗎?科涅克。”
沒有,還在編。
松田陣平直覺這氣氛有點怪,但又說不出來哪裡奇怪。明明降谷零的态度稍微平和了下來,可他大腦裡卻有根神經瘋狂跳動,警示着他此刻必須要說點什麼。
“你現在的任務是什麼?”他脫口而出。
“嗯?”降谷零怔住。
“你最近的任務。”松田陣平終于想到可以用作理由的東西了,他快速說道,“你查到矢野家,不是因為任務嗎?從神栖科技調查到的?”
“這個任務是誰派發給你的?應該不是朗姆,你現在還接不到他的直接任務,難道是……”
松田陣平發現旁邊的人一直沒出聲,疑惑地看過去,發現降谷零目光極為複雜,夾雜恍惚、錯愕,迷茫和羞恥種種情緒,但又有種忽然的松懈感。
松田陣平:?
你又怎麼了?
但松田陣平還沒來得及問,降谷零已經将情緒完全收斂。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松田陣平,接着這個話題繼續:
“你說的沒錯,我的任務是調查神栖科技。任務是卡沙薩派發的。雖然沒有告訴我原因,但是我推測神栖科技正在開發的軟件可能和組織内部的研究内容有重合?”
“你猜對了。”
松田陣平被他一打岔,自然地忽略了前面的事情。。
而降谷零得到了肯定,沉默了片刻,似乎斟酌了什麼,才繼續道:
“矢野拓人入職神栖後沒多久,你就搬到了隔壁,是專門過去監視他們的吧?”
“繼續說。”松田陣平來了興趣。
“神栖科技雖然成立不到五年,但資金雄厚,而且在政/界也頗有人脈,發展的勢如破竹。而且他們的安保極為嚴格,保密手段相當高級。”
說到這,降谷零自己都有些心驚,他深吸了一口氣,“神栖科技其實是組織在明面上的産業……但是非常隐秘,連朗姆都不知道。”
“矢野拓人研究的那個軟件,實際上就是組織内讓他開發的,結果他離職後,朗姆那邊又查到了神栖,所以你急忙過來,就是專門來滅口?”
他露出屬于波本的充滿探究欲和野心的笑容,“我說的對嗎?”
“沒錯。”科涅克坦然承認,“但不完全對,矢野一家本來就要被滅口的,隻是因為不想做的太明顯,才故意拖了一段時間。”
“畢竟一離職就意外死亡的話,就算手段再隐秘,也會傳出不好的風聲。想當初連……。”
科涅克輕描淡寫的語氣,完全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态度,和組織在這類事情放相當熟練仿佛已經進行過無數次的手段,都讓降谷零心中的寒意緩緩滲出。但聽到後面,他立刻屏住呼吸。
難道是當初組織在明面上的某些産業,有過什麼手段太直接粗暴的行為,所以惹出了一些影響比較大的傳聞,這會不會是一個突破口?
可惜科涅克的聲音近乎于無,降谷零最後還是沒能聽清。
他壓下失落,沒有刻意去提這方面,而是道:
“朗姆大人是組織的二把手,連他也不能知道,但科涅克前輩你卻了解的相當清楚……”
“咔。”
關節摩擦的爆響聲打斷了他,卷發的青年慢慢捏了下拳頭,咧開嘴:
“是、啊。确實算是二把手,但現在有人不想讓他繼續當下去了。至于我為什麼知道,當然是因為我就是……”
他的聲音猛地一頓,像是老舊的機器忽然卡頓,汽車的引擎驟然熄火。
停頓了足足有三秒鐘,科涅克比剛剛含糊的聲音才重新響起來。
“他年紀大了,也是時候該把位置留給年輕人了。”
這個語氣不像是他自己的,像是有人曾經對他這麼說過,而他本能地重複了出來。
說這話的時候,他整個人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像是深陷在什麼之中,整個人都有種隔絕于世界的抽離感。
降谷零的心裡升騰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科涅克?”
“啊……”松田陣平垂頭按住眉心,半阖着眼壓制住剛剛猛烈的眩暈,緩慢地轉換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