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殺了?”對面的聲音樞木朱雀不太熟悉,因該不是澤崎敦。
“是的。”
“好,你把他留在原地後下樓找我。”
風間月收好秘鑰和通訊器,斜睨着倒在地上的樞木朱雀。黑暗籠罩在他的臉上,看不清神情。
“你别怪我,要怪……就怪澤崎敦、怪布裡塔尼亞、怪中都、怪你父親……怪你自己太倔強。”他說得含糊,音量卻不算太小。大概心虛之餘,也是真希望樞木朱雀死後不要變成怨魂來索命吧。
“朱雀?是朱雀嗎?”頭盔内嵌的通訊器裡響起聲音。
樞木朱雀聽出來對面的聲音好像是尤菲。
總控室的門被關上,除了顯示屏微弱的光亮外,整個屋子裡黑得像個棺材。
上一次胸口中槍他因為疼痛直接陷入昏迷,這一次有鎮痛劑打底,他大概率能清晰地看着自己走向終點。
“尤菲……?”他虛弱地出聲。
“你怎麼了?”問完她好像才意識到什麼,把聲音壓得很低,“你是不是已經潛入了?”她停了一會兒似乎是想等待回答。但是因為心情過于焦急,還沒有等到答複她就繼續說道:“我剛剛才知道他們要你們徒步前往……對了,你們隊伍裡有個叫風間月吧?你一定要小心!我皇姐之前一直在調查……有可能洩露消息的人。因為你的身份……她也把和你有過接觸的人都查了一遍,他行蹤很可疑!我們懷疑他可能是黑色騎士團或者解放戰線的人,這次的任務裡很有可能會搞破壞!”
尤菲說完一大堆之後,等待着另一頭的回應。可是等了那麼兩三秒都沒聽到聲音,又開始擔心對方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便把聲音又壓了壓,隻用氣音小聲地問:“喂?”
樞木朱雀無力地發出一聲苦笑:“殿下,作戰頭盔有一定的隔音效果,通訊器裡的聲音是不會外洩的。”
尤菲松了口氣,說話也大起膽子來:“那你不回答我?我還以為我闖禍了呢……任務進行的順利嗎?你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感覺聲音有點兒虛……要不你直接回來吧?”
“謝謝您帶來的消息。隻是我好像用不上了……”
“啊?”尤菲短促地驚呼了一聲,“他已經死了?”
樞木朱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說起了其他事:“能拜托您一件事嗎?”
尤菲以為是和任務有關:“你說吧,隻要我能幫上忙。”
“可以将我從這次任務中的存在抹消嗎……我希望他們都以為……我隻是辭職了、轉校了……離開了——這可惡的政治,遠走高飛多好?”說着他居然覺得有些好笑,他這也算是現學現用了吧?“啊,忘記了……請代我我向塞西爾小姐……羅伊德先生問好……”
“不,朱雀,你到底在說什麼?”尤菲終于意識到了什麼,“你、你不能這樣。還有機會的——你現在開啟定位!我去找皇姐,她很看重你,一定願意出兵的!”
“子彈……大概攪碎了我的肝髒……”他的指尖摸到了逐漸擴大的粘稠,“在那之前……我就會死于……失血過多……”
“你……”尤菲意識到他已經徹底放棄希望。可即使知道沒用,她也仍然抱着一絲骐骥的鼓勵他:“上次子彈穿過你的心髒你都活下來了,這次說不定也……你不是還有事情沒做完嗎?我已經發消息給皇姐了,你再堅持一會兒!”
沒做完的事情嗎?他的視線已經變得模糊,身上開始發冷,心跳也逐漸加快。
“朱雀?朱雀?”尤菲又喚了幾聲,皇姐還沒有回複消息,她甚至不知道姐姐有沒有看見。克洛維斯皇兄更不會樂意管……那北辰呢?她抖着手掏出手機,然而直至稍後再撥的語音出現,對面也沒有接通。
“朱雀,朱雀?”她的聲音帶了些哭腔,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隻是愈發感覺到無力:“你……那北星呢?她肯定需要你的。”
北辰……樞木朱雀無意識地呢喃着:“……她也許一直都不需要……”畢竟,她曾參與、做到過那麼多事情……或許從一開始,自己就是不被需要的那一個。父親的圖景也好、霓虹的未來也好……
光亮漸漸減少,他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那我……我需要你!你不要死,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尤菲還在試圖喚起他的求生欲,可樞木朱雀已經漸漸理解不了任何聲音了。
他以為自己臨死前會想很多。也許确實想了很多,又或許什麼都沒想。腦子好像一瞬間閃過了無數的片段,可能是想法又約摸是記憶。他已經無力分析和抓捕,所有的事物就像是水一樣從指尖流過,像是沙一樣被慢慢吹走,回到大漠裡。
也許一分鐘,也許一小時,很快他将不複存在。連同這具軀體和意識一起,被時間、被記憶、被情感所遺忘。
就像千千萬萬死在戰争中的人們一樣。
“嘩啦——”
玻璃破碎的聲音裹挾着濕氣沖了進來,耳邊的暴雨聲變大。
一切事情在他的耳邊隻是無機制的齒輪,沒有意義、沒有關聯、沒有思緒。
頭盔被扒拉下來,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流進口中。有點兒熟悉,又很陌生……
北辰看着躺在地上的樞木朱雀愁眉不展。
明明他胸口的傷口和腰側的槍傷,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為什麼他的核心和鍊接彼此的光線卻越來越暗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