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唯一的一群客人把三張桌子拼在一起，幾個人面對面坐着。

他們高高舉起玻璃杯在中央碰撞。

其中一個紮着雙馬尾麻花辮的女生有些羞赧地含着胸，一隻手握拳縮在胸前，一隻手有些膽怯地收了回來：“謝謝……其實不用專門……”

“當然要啦。”坐在她身側的金發女生沖她眨眨眼，“我們學生會的‘物理天才’過生日，當然要好好慶祝啦。對吧？”她再次高高舉起杯子，看向桌子上的其他人。

“對！”

……

北辰和樞木朱雀從門外進來的時候，正看見這一幕。這一桌坐着五個人，都穿着黑底金邊的學生制服。紮着雙馬尾的女生背對着門口坐着，她的右側坐着一個氣質稍顯成熟的金發女生。左邊則緊挨着一個橘發少女。

橘發少女的對面有一位留着亞麻色長發的少女，她看上去年紀比桌上的所有人都小個三四歲，她坐的也不是店裡的椅子，而是一輛輪椅。這女生一直閉着眼睛，用雙手捧着玻璃杯，腼腆地笑着，沒有說話。

北辰還注意到她左手邊空着一把椅子。

“在看什麼？”樞木朱雀發現北辰的腳步慢了，扭頭問她。

“左邊那桌的女生……好像有點兒眼熟。”

樞木朱雀也看了過去：“娜娜莉？”

北辰：娜娜莉？

“各位——蛋糕到了。”熟悉的聲音響起，和這些人同樣穿着學生制服的黑發少年從門外進入，和北辰他們擦肩而過。

他的左右手各提着一個漂亮的紙盒，一個粉色，一個白色。輕快地走向娜娜莉身邊那把空出來的椅子。

魯路修一坐下北辰正好能同時看見這兩個人的臉——他們的眉眼很像。可能是受到發色、臉部輪廓和五官風格的影響，如果不刻意比對的話，還挺難意識到這兩人是兄妹的。

“走吧，我們去那邊坐。”樞木朱雀的語氣變得輕松起來，北辰猜他大概是看見了魯路修安然無恙。

“要不要過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少年腳步一頓，而後又繼續往前走：“等下次有機會吧。那一桌都是帝國人，可能會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為什麼？”

樞木朱雀拉着北辰的手收緊了一些，他拉着少女在餐廳另一頭的桌子邊坐下後才小聲說：“他們大部分很讨厭我這樣的人。”

“為什麼？”北辰第二次問。

少年一邊将桌邊堆疊的餐具擺開，一邊說：“可能是覺得我們這樣的人不夠‘文明’吧。”

“文明？怎樣才算文明？”

樞木朱雀的動作一頓，他似乎沒有和人讨論過這樣的話題。過往的記憶在腦海裡快速翻動：“大概就是像布裡塔尼亞那樣強大……至少，對于他們來說。”

“那你呢？”北辰的上半身貼在桌子的邊沿，整個人傾了過去，“對于你來說呢？”

他本能地搖搖頭：“我沒什麼想法。”

“你騙我。”北辰很肯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明明就很不喜歡。”

樞木朱雀坐在她對面，眼睛瞥向窗外那片漆黑的天空，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桌面上貼着的廣告單。過了很久，北辰都打算轉移話題了，他才說：“我隻是常常會想：強大就是正确嗎？弱小就是錯誤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隻剩下争鬥的世界，究竟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你想要強者自縛？對嗎？”

北辰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樞木朱雀好像被這樣的眼睛鼓舞了，他點點頭：“法律、規則，都是為了約束力量而存在的。如果……如果我能夠讓布裡塔尼亞認同我，認同這樣的理念，或許……或許……就能像你說的那樣——強者自縛，弱者自強。”他低垂下眼簾。

他有太多次的袒露被人反駁，有太多次的自述被人奚落。他以為自己早就把這些話給忘了，卻沒想到它們隻是在潛意識裡反複醞釀，隻等下一個破口出現，就像壞掉的閘口一樣傾瀉而出。

北辰也會覺得他幼稚得可笑嗎？

【我想讓強者自縛。】

“我明白了。”如果這就是你的願望的話。北辰輕輕握住他的手，就像樞木朱雀之前無數次牽起她并肩往前那樣：“我們一起吧。”

第三條光線在樞木朱雀看不見的世界裡升起。

“好。”他點點頭。

……

“叮鈴鈴——”前台放着的小音箱響了起來，屏幕上代表着北辰那一桌的編号亮起，服務員推開前台的小門，走了過去。

“編……編号種……？”妮娜被鈴聲吸引，她下意識扭頭看向北辰他們這邊，臉色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