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木朱雀不敢置信地看着北辰,企圖從那張無辜的臉上看出點兒端倪來。
确實有端倪——純心虛的那種。
過往那些細節一下子全湧了出來——一個盲人要怎麼正好掉在他的蘭斯洛特上,還能來敲門?一個盲人怎麼會在和人對話的時候,更習慣用正臉對着别人而不是用耳朵?
其實一切都有迹可循。
“嗯。其實一開始我是真的看不見,後來……慢慢就能看見了。再後來她離世了,我……想跟着你離開,又怕說了實話,你就不肯帶我走了。”她越說越小聲,感覺這些理由沒一個站得住腳的。
他會不會生氣啊?畢竟用這個借口蹭吃蹭喝了那麼久……她擡眼偷偷去看坐在旁邊的樞木朱雀,對方垂着頭,一直看着面前的地面。她順着對方的目光看去,沒在地上發現螞蟻。
完蛋。不會是真生氣了吧?人都氣懵了?要不我還是直接原地消失算了……
“能看見是好事啊。”
!!?
“是……是嗎?”北辰高高懸起的心忽然落下,剛剛聽到的話語顯得有些不夠真實,“你不生氣嗎?”
“诶?”少年擡起頭看向她,似乎有些吃驚她會這麼問,“……那倒沒有。畢竟是在那種情況下,你也不是故意的。”他看着前方像是運功那樣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像甩掉包袱一樣把它狠狠吐出來:“而且,你不是主動告訴我了嗎?”
少年扭過頭來,正對上北辰呆愣地目光。
北辰呆呆地看着他,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樞木朱雀露出這麼輕松的表情,就像每一個曾和她擦肩而過的少年那樣,什麼也不用擔心的開心地笑着。
雖然他本來就是少年。
北辰也跟着松了口氣,全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嗯。”
兩個人又無聲地坐了一會兒,氣氛難得輕松。她覺得有些話似乎應該趁熱打鐵:“其實你上午說的話挺有道理的。”
“上午?”他一下子沒想起來。
“嗯。”北辰點點頭,“我記得羅伊德先生之所以允許我進入實驗室,就是因為我‘看不見’。塞西爾小姐允許我使用虛拟倉也是在所有人下班之後……
我想,這大概本來都是不符合規定的事情,隻是塞西爾小姐出于好心,才在不會引發什麼後果的情況下,給予了我一點特權。可不是每個人都不會引發後果……就像你說的,如果每個人都認為規定不用遵守,都這樣做,最後一定會亂套的。
我想,我不應該開這個口子。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這樣想……你會告訴我嗎?”她學着樞木朱雀的樣子長長舒了口氣,很認真地看着少年的眼睛,“我想更多的了解你——你的想法、你的願望。”
那雙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竟然有些挪不開眼。
他無聲地點點頭,唇齒好像生了鏽迹無法運轉,聲音後知後覺地從嗓子裡輕輕溢出來:“嗯。”
微風吹拂,樹葉沙沙。
小路外是孩子笑鬧的歡愉,還有老人閑聊的舒适。
他們靜靜靠在椅背上,擡頭看向枝條裡露出來的那一片藍天。
沒什麼特别的,但是剛剛好。
“明天我想再去那裡看看。”少女輕聲說。
少年的喉頭滾了三滾:“我和你一起去吧。”
“可能會很危險。”北辰看着天空微微偏頭。
“沒關系。”樞木朱雀低下頭,看向面前那片幽深的林子,“我想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