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啊……”李子月眼神悠遠，似乎在回憶什麼，“他溫文爾雅，方正寬厚，勤勉聰明，是個頂天立地的人。”

看得出來，即使一别八年，李子月還是深愛着她的丈夫。在她心目中，他是一個完美無瑕的人。

梁儒傑離家的時候，原主才六歲，對這個所謂的父親沒什麼深刻印象，腦海中隻有一個模糊的高大輪廓。對這個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所謂父親，梁朵朵自然更不會有什麼印象。這麼說也不準确，或許就像見到李子月一樣，沒見面之前是模糊的，親眼看見他站在面前，記憶中的人才能清晰起來。

“大家都說，爸爸被拉去改造了……”梁朵朵雙手交握，搭在膝蓋上，擡頭看了一眼李子月。

李子月握了握拳頭，漆黑眸子閃過複雜情緒，最終化為堅定的信念。她盯着梁朵朵，認真的說：“這些謠言，我都知道。不過——”

她稍許一頓，嘴角勾出一抹嘲諷兼釋然的笑：“還有人說他不要我們了呢，我都當耳旁風的。小雲朵，你長大了，懂事了，媽媽想好好跟你談一談。”

說完她長出一口氣，抿了抿嘴唇，一副鄭重其事模樣。

梁朵朵挪挪小闆凳，坐正身子，配合她認認真真聽。

“你記着，你爸爸不會不要我們。你爸爸走的時候你還小，媽媽不能強迫你跟媽媽一樣堅持這個信念，但媽媽會永遠守着這個家，等你爸爸回來。他被拉去深山莽林裡改造也好，或是幹别的什麼也好，我都等着他，除非他死了。”

說着眼圈微紅，梁朵朵忙過去摟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媽媽，我跟你一起，等爸爸回來！”

李子月心氣高，眼光也好，能讓她這麼相信這麼執着的男人，梁朵朵相信是值得的。現在是1974年，即使他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改造，隻要熬過這幾年，便能平反。

提起丈夫，李子月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她攬着女兒的肩膀，将如何與丈夫相遇、相識、相愛及相互扶持的點點滴滴娓娓道來。聲音柔柔的，仿佛陽春三月的暖風在心頭輕輕拂過。

“我們相識于浪漫的海邊，那時媽媽才十六歲，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你爸爸十九歲，窮學生一個，就讀于交通大學機械系。媽媽丢了新買的金手镯，被你爸爸撿着，坐在原地等失主來找，足足等了三個小時。”

“那時候媽媽就想，哪裡來的這麼實心眼的人……”李子月想到當時的情景，還是不由得笑了。

“媽媽看重爸爸品質好？”梁朵朵歪頭問。

李子月低頭笑了笑：“品質好隻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是人聰明。你曾祖母曾祖父很疼你爸爸，家裡窮，甯肯省吃儉用也要供你爸爸讀書。你爸爸是天生的讀書料子，聞一知十，觸類旁通，十四歲就自學完中學課程，想考省師範，不成想你曾祖父忽然患病去世，你曾祖母傷心過度，很快也撒手人寰。你奶奶逼着你爸爸辍學做工，他堅持兩年半工半讀，攢夠錢，跑出去考了交通大學。”

梁朵朵在腦海中跟系統感慨：“原來我這一世的媽媽是智性戀……”

還沒感慨完，聽到後面的話。

“這些還算小事，最重要的，你爸爸長相英俊，我啊，屬于一見你爸誤終身。”最後李子月總結，“你像你爸爸，以後定是個大美人。”

梁朵朵：“……”她收回之前的話，沒料到這一世的媽還是個顔控。

李子月已經是十裡八鄉有名的氣質美人了，照她的意思，論外貌，她還要輸梁儒傑許多，如果沒有因愛屋及烏而誇張修飾的話，梁朵朵想不到她親爹的顔值得有多高。

“系統，你說，我爸爸年輕的時候會不會比李志平還帥？”

016号：“李志平已經是100分，最多跟他持平。按概率來說，應該不如他，李鳳雲和梁儒明都是60分的美貌值，剛及格，俗稱大衆臉，梁珊珊80分都是超常發揮。從遺傳概率來說，你爸爸容貌不會特别出衆，除非發生小概率事件，比如中了基因彩票。”

“我媽以前可是大小姐，見過好看的人多了，眼光不會差。”

016号：“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話？”

“什麼？”

“情人眼裡出西施。”

“系統肯定也聽過一句話，叫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016号哀嚎一聲，抗議梁朵朵護短，梁朵朵在腦海裡朝它呲牙：“我就是護短，你能怎樣？”

061号就是個廚藝輔助系統，不能拿它怎麼樣。

這日，母女倆一番推心置腹，主要是李子月說，梁朵朵聽。

梁朵朵了解到很多關于她那未曾謀面的爸爸的事。

他先是考入交通大學機械系，畢業後又考取了造船系研究生，建國後從事船舶研究設計工作，後來調任京市某研究院，據說交友不慎，牽涉進不好的事裡，緊接着便失去聯系。

母女倆談至半夜，梁朵朵不知不覺睡着了。

翌日，睜開眼，便有馨香的小米味道撲鼻而來。

李子月将熬得濃稠的小米粥盛出來，放在桌子上，扭頭含笑叫梁朵朵起來吃早飯。

梁朵朵在床上欠起身，觀察李子月，見她面色比昨日好了很多，常年挂在臉上的黑眼圈都消退了不少，心情大好，一掀被子，從床上跳了起來。

李子月眉尖兒緊了緊：“小心點，别摔了。”

梁朵朵套上鞋，笑說：“我在睡夢中都聞見小米香了。”

李子月替她整整壓皺的衣裳，拍拍她的肩膀，“快洗手去！”

等梁朵朵洗好手回來，李子月已經在小方桌上擺好飯菜，雖然不豐盛，但飯菜都用很好看的小盤子小碟子盛，看起來很有品味。梁朵朵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李子月總怕她吃不飽，不停催着她吃，等梁朵朵吃飽了，李子月才把剩下的一咕噜塞進肚子裡。

這是梁朵朵假期的最後一天，從明天起，她又要開始學生生活了。

李子月上班前囑咐梁朵朵好好在家歇着。

七十年代娛樂生活不是一般的匮乏，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梁朵朵一個現代人很不适應。家裡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什麼都沒有，巨大的紅漆櫃子裡卻整整齊齊碼了一排排的書，都是梁父留下來的。

有船舶、機械等專業書籍，也有許多文學類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