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丹蒙住被子,心裡想起剛剛的畫面,在被窩裡偷笑出聲。
她剛才惡作劇一般笑起來,找茬似的伸出手,問段言:“所以……辣條呢?”
沒想到他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包辣條,無可奈何地遞給她,“怎麼長大了還喜歡吃辣條?”
“辣條這麼好吃,誰不喜歡啊?”陳丹丹接過那包辣條,撕開個口子,咬一根看向他,“要來點嗎?”
“不。”他堅決不吃。
意料之中的回答。
“來一根,就一根。”陳丹丹強烈安利,“你買的這個辣條真的很好吃,和小時候的味道可像了!不是那種讓人讨厭的甜甜的辣,是純麻辣、香辣的那種辣。”
段言勉為其難地答應:“好吧。”
他剛伸出手,陳丹丹就嗖的一聲縮回了手。
段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突然想起來,你不是腿上還有點傷口嗎?還是得吃清淡有營養的東西,辣條這種不健康的零食還是由我來解決吧!”
一想到她說完這話時段言懵逼的臉,她就想笑。
嗯,怎麼說呢,那個有些距離感的風雲人物又變回了她熟悉的樣子,幾乎和以前那個經常被她弄得很無奈的竹馬重合了。
沉睡之前,腦海裡最後的畫面,是段言問她還有什麼想做的,她說她想聽他唱歌。
他說好。
又問她:“你想聽什麼?”
“《倔強》。”
段言低頭克制地看了一眼她的腿,從兜裡掏出瓶東西,“先等等,你塗點風油精。”
“你的口袋裡怎麼什麼都有啊?好神奇。”陳丹丹接過他手裡的風油精,才反應過來她今晚喂飽了數隻可惡的蚊子。她從小到大都是招蚊子的體質,此刻段言的胳膊和腿上一片白淨,而她的胳膊和腿上到處都是被蚊子咬了之後鼓起來的包。
有點癢。
她一邊塗抹風油精,一邊道:“好了,你可以開始了。”
旁邊遞過來一隻白色有線耳機,“總不能清唱,耳機裡是伴奏。”
前奏從耳機傳進耳朵,清淡的男聲随之響起。
“當我和别人不一樣
那就讓我不一樣
堅持對我來說
就是以剛克剛
……”
陳丹丹就這樣沉睡過去,夢裡有童年時候的小奶糕,還有一道悅耳的男聲在唱歌。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鐘。
她想。
糟糕了,陳丹丹,你好像真的喜歡上段言了。
那些爸爸媽媽從你身上收回的“偏愛”,好像從段言這裡重新獲得了。
唯一被主動被他添加為Q.Q好友的女生。
下雨天裡,甯願自己淋雨也要留給她的那把雨傘。
打賭赢了之後和她一人一個分享的橘子。
還有……
今晚一同看過的月色,燈光下安靜傾聽她講心事時的側臉,當她搖搖晃晃騎着山地車時準備好要接住她的那隻胳膊,主動同她幹杯的小奶糕,唱歌時幹淨清澈到讓她驚豔的嗓音。
一層層好感疊加起來,已經變成了難以自抑的喜歡。
她對段言的抵抗力,好像已經完全沒有了。
夏天的風穿過窗紗,吹起了書桌上沒來得及合上的日記本紙頁,一頁頁紙面被清風翻開,某個少年占據的篇幅越來越大,一行行字迹露出少女隐秘的心事。
「我的好朋友段言突然回來了,而且轉到了我們班,他現在好帥。
……他主動加我的Q.Q号哎!」
「他居然還記得我最喜歡的棒棒糖口味!!」
「他好受歡迎,很多女生來我們班附近晃悠,隻為了多看他一眼。不過他和其他男生不一樣,他沒有加别的女孩子Q.Q~
他還挺樂于助人的,主動幫我擦白闆。」
「他還是有“投籃”的習慣,好幼稚。」
「他給我留了一把雨傘,自己卻被雨水淋濕了。
因為他,我好像沒有那麼讨厭下雨天了。」
「他在看完我寫的作文之後,給我寫的話:」
下方是段言粘在陳丹丹語文卷子上的那張便利貼,黑色的鋼筆字寫着:寫的很好嘛,大作家。
……
「他物理滿分,而我剛好及格,好丢臉,這麼低的分數是他批改出來的。」
「他在我的手心放了我喜歡吃的大白兔奶糖,小時候我哭了,他也是拿這個奶糖哄我的。」
「傷心難過的時候有他在身邊,真好。
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
第二天早上醒來後,陳丹丹從櫃子裡的零錢盒裡取出早餐錢,洗漱過後正要出門,剛好撞見林愛萍,她的手裡還拎着熱騰騰的小籠包和豆漿。
林愛萍見女兒不發一言地換鞋,挽留道:“我正要叫你妹妹起床,一起吃點早餐。”
昨晚林愛萍帶着小女兒去醫院,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就磕破了個小口子,很快就能痊愈,她放心不少,這才想起來給丈夫和大女兒發了短信。
丈夫急急地打了電話過來,等挂斷電話後,她看見了大女兒回過來的信息,隻有短短的兩個字:「好的。」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看來她還是在無意中傷到了丹丹的心。早上她特意起早了半個小時,排隊買了丹丹以前喜歡的小籠包,想着緩和一下關系。畢竟她隻是在情急之下不小心說錯了一句話,這麼長時間以來,她自認為已經盡到了對大女兒的責任,一句話而已,她應該不會往心裡去吧?
陳丹丹不緊不慢地系好鞋帶,直視眼前這個變得有些陌生的母親,問了她一句話:“您還記得您在我小時候說過什麼嗎?”
在林愛萍不解的眼神裡,她微微一笑,“您說,您不會讓任何人冤枉我。”
許久,看着合上的防盜門,林愛萍伸手捂住了眼睛。
忽然間,房内傳出小女兒稚嫩的聲音:“媽媽媽媽!”
林愛萍回過神,快步走到餐桌前将手裡拎着的早餐放下,高聲應道:“哎!媽媽來了!”
……
對于陳丹丹來說,除了早上不愉快的某一幕之外,今天還算是美好的一天,哪怕依舊要站十幾站公交,都沒能影響她的好心情。
尤其是,站了幾站公交後,陳丹丹在窗外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少年穿着藍色的短袖校服和深色校褲,露出一截腳踝。他握着山地車的車把手,目光直直往前。
就連普普通通的藍色校服都擋不住段言的好看,他和朋友并行騎着車,時不時偏過頭說幾句話,神采飛揚,燦爛如這盛夏的陽光,耀眼奪目。
陳丹丹彎了彎唇。
就連這麼看着他,都覺得心情變好了許多。
她站在車上,目光一直追随着段言的身影,直至他騎車超過了公交車,背影越來越小,再也看不見。
今天是周一,周一意味着要去明德樓前面的空地處參加升旗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