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裡逃生,如今仍能夠陪在趙瑾棠身邊,對他們二人來說,都是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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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天色微明。
趙桓才下了早朝,桌案上邊堆積了許多奏折,不用翻看他都能知道裡頭的内容。
“拿走拿走,”趙桓擺擺手,很是煩躁,冷聲開口,“不用翻開,朕都能知道裡面寫了什麼東西!”
方總管躬身,将桌案清理幹淨,使人将那堆奏折放到了外殿的小桌案上。才服侍趙桓換了衣衫,外頭便有小太監進門來同他耳語。
方總管點頭,打發了小太監,走到内殿回禀:“聖人,淑妃娘娘請見。”
趙桓倚靠在羅漢榻上,聞言微頓,他半阖眼睛假寐,一時未有出聲。
良久後,趙桓眼睛複又睜開,嗓音中帶了些許的不耐:“罷了,讓她進來。”
昨日李子衡被押入大牢後不久,李語靜便頂着夜色,急匆匆趕到交泰殿,想要替兄長求情,隻不過當時,趙桓并未見她。
反而叫人好聲好氣伺候着送回了怡華宮。
李語靜回到怡華宮,慌亂的心慢慢冷靜下來,跟在趙桓身邊多年,不能說對他了如指掌,也知道他陰晴不定。
若是李子衡真的犯了大罪,按着趙桓的脾氣,就算是她懷了身孕,也早就對她不留任何情面,說不得直接打入聽竹宮,又怎麼會讓人如此好聲好氣的哄着自己。
李語靜是昨夜才知道家中兩個弟弟早在數月前就已經接連遭遇不測,隻不過為了她腹中的胎兒,這件事便被隐瞞了下來。
沒想到,這命案到最後,反而成了李子衡的催命索。
“臣妾見過聖上。”李語靜穩着身形,慢慢跪下,态度十分恭敬。
趙桓從榻上起身,将她扶起來,語氣從方才的不耐煩瞬間變成了溫和,他歎了口氣,道:“愛妃如今懷了皇兒,不在宮裡好好養着,跑來做什麼?”
“臣妾無事,就是心中有些擔憂,”聽見這話,李語靜又跪了下去,她手撫着肚子,軟聲開了口,“聽聞昨日兄長惹怒了聖上,請聖上看在兄長這些年為大邺鞠躬盡瘁的份上,能網開一面。”
趙桓看向李語靜,這一回他沒有再去攙扶,而且負着手站在她跟前,居高臨下,“你如今就是要養好身體,早日為朕誕下皇兒。”
“若是朕誤會了李卿,自然會還他清白,愛妃若是沒什麼事,便回去罷,朕乏了。”
李語靜今日本就隻是來證實自己的猜想,如今目的達到,她點到為止,又是一禮,順從道:“是臣妾多嘴了,臣妾告退。”
殿内很快隻剩下趙桓一人,方常在外頭侯着,仔細聽着裡頭的動靜,不多時,他聽見裡頭吩咐道:“方常,将折子拿進來。”
靜谧的内殿裡,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響,隻有趙桓翻開奏折的嘩啦聲。翻開批閱過的奏折越多,他的臉色便越難看。
李家的命案内情沒有多少人知道,但是,沒想到才短短一個晚上,便有那麼多人替他求情,可見太師府的手伸得有多長。
趙桓之所以這麼快便借由此事将李子衡下了大獄,是因為他想看看,太師府的手到底伸得有多長,他想看看,如今的大邺到底姓什麼。
至于枯木殺人,簡直就是笑話!
趙瑾棠早就死了,派去的密探不會傳回假消息,更不會反叛。
倘若不是昭國那個瘋子不肯将屍體還回來,他早就親手将趙瑾棠挫骨揚灰了。
也隻有趙瑾棠才會天真的以為,皇家有真正的血脈之情存在。
生在皇家,又如何能對他人付諸真心,一身清白?一切不過隻是異想天開。
怪就怪她趙瑾棠,從小不是在皇家長大,不知人心險惡。
況且,北境軍好歹也是在刀尖上常年舔血生活。趙桓心中其實非常清楚,三年前的那場混戰,怎麼可能會沒有死裡逃生的漏網之魚?
如今,不過是秋後的螞蚱在瞎蹦跶,不足為懼。
他想要的,是将權力緊緊攥在手中,讓大邺真正屬于他趙桓。
背後之人故意用枯木殺人來混淆視聽,又借徐松石之後說出有關枯木殺人的秘密,不過都隻是為了讓他自亂陣腳而已。
更可疑的是,關于鎮北王府魚符的事情才暗查沒多久,便有了這個枯木殺人,一切都太過巧合。
無論鎮北王府是否與李家命案有關,魚符都有極大可能真正存在。
魚符的傳說,自太祖創立大邺之時便有,隻不過,太祖曾言,魚符精兵唯有大邺朝存亡之際才可現世。
否則,大邺天下将大亂。
另外,保不齊是鎮北王府為了隐藏魚符的存在,不惜以身入局,故意在李家命案中渾水摸魚,為的就是不提前暴露魚符。
隻是,派出調查鎮北王府的暗探皆是一無所獲,他也不好妄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