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嗎?馬爾蒂尼不由想起自己最初看到消息時内心的震動,他不會錯過其中難以逃避的欣喜。可是這不應該。
“伊凡,你還很年輕。”馬爾蒂尼對伊凡說,也是勸自己,“你可能不太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伊凡此時最不想聽這種話:“我隻是小,又不是傻。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我想要你,保羅!”
電話那頭呼吸一重。伊凡心髒怦怦跳,嘴唇、臉頰細微顫抖着,繼續問道:“你的答案呢?”
他聽不見身後尹姐的警告,全身心牽挂在手上小小一塊鐵塊,耳朵貼着出聲口,臉頰深深印上按鍵,再次問到:“我想聽你的答案,保羅,告訴我……”
[……]
伊凡耳中隻有呼吸聲,深重而不平穩。一秒,兩秒……“我知道了。”他挂斷電話。
現在死心了?尹姐想問卻問不出口。小孩按斷電話後手機尚未放下,眼淚就再積蓄不住一顆顆砸了下來,在木質地闆上濺開一片片碎掉的心。
伊凡抱着雙膝蜷縮在沙發靠背上默默流眼淚。尹姐歎了口氣,坐到外甥身邊,輕輕拍打着他的背。
伊凡忽然一下站了起來,轉身往房間跑。
“你去幹嘛?”尹姐跟着站起來。
“我要回家!我不要在意大利了!不想再看見他!”伊凡聲音從房間裡傳來,帶着明顯的哽咽。衣櫃門打開又合上,一件件衣服被甩到床上,看起來真要收拾鋪蓋走人了。
尹姐頭疼起來:“你看看,被拒絕了就想逃。就這還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他肯定也不想見到我,還不如我先走了!”伊凡越整越亂,幹脆一躍撲到床上嚎叫,“我哪裡不好!!氣死我了!”
“行了行了。”尹姐小跑進房間,生怕外甥哭撅過去,“我不是說要去西班牙嗎?你跟我一起吧。其實那邊有兩個大俱樂部和我們接觸,條件給的都不錯,主要肯承諾出場機會,有誠心的。剛好你過去感受一下,當散散心吧。”
“總不能為了男人把自己職業生涯斷送了吧?”尹姐苦口婆心,“換個地方踢球就沒什麼了。”
伊凡重重吸一下鼻子,翻身像條草魚一樣眼神無光地望着天花闆,沉默幾秒後終于點頭:“好。去西班牙。媽咪他們是不是也在?”
他想起上個月兩人寄來的旅遊特産。西班牙火腿好吃得他差點在日常體檢時超重。
尹姐看了眼手機:“你到的時候應該在。”
伊凡瞬間有了不好的預感:“你剛跟他們發短信了嗎?你告訴他們了!?”
尹姐理所當然:“他們寶貝兒子情窦初開,我當然要說的呀。本來後天他們就出發去冰島看極光了,為了安慰你,決定多留一段時間。”
“啊!!”伊凡捂着臉翻滾,“讓他們去吧!去冰島,别留下來看我!”
“……”尹姐無語,如實向姐姐姐夫反映他們寶貝兒子的小男孩羞恥心,至于他們怎麼決定,她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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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的忙音不知響了多久,馬爾蒂尼才後知後覺地将手機拿開。他透過黑屏電視機的反光看見了自己的表情,複雜極了。錯愕,竊喜,糾結,唯獨不見厭惡。
他發現自己竟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卑劣一些,居然在一瞬間真的想要答應男孩的求愛。
可他不能。
在尚未發覺雙方情感變質時他尚能決定和對方拉開距離,如今明确知悉對方的感情可能葬送對方整個職業前途,馬爾蒂尼怎麼能像不知道一樣,欣然接受男孩的全部?
希望男孩隻是一時興起。
馬爾蒂尼低頭,看見自己手背上的紋路,膝蓋曲久了隐隐有些痛,他苦笑一聲。他又想起自己上一段失敗的婚姻。
年輕人的感情真誠熱烈,像永遠不會熄滅的火。他情不自禁想将其引至自己熄滅的、被晚間霧氣沾濕的枯葉堆,一點一點,卻差點忘了火種是有限的。
馬爾蒂尼手心覆蓋住自己的左膝蓋。上周訓練時這裡偶爾會有酸楚,連續一周的熱敷理療下來理論上應該已經沒事,但他現在仍不敢單腳受力太久。
四年後的他不知道還能否維持現在的狀态。四年後的伊凡正是一個球員最矯健、鋒利的時候。
米蘭最近在四處物色适合的鋒線,他向俱樂部推薦了伊凡。他不能斷送伊凡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