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冷寒意直沖後腦,秦文洲頭皮發麻:“席,席昭!!!”
莫大的荒謬感充斥在腦海,他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本能更瘋狂叫嚣着要從這個“惡魔”身邊逃離,少年卻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黑眸冷冷一笑,揪住他的後衣領朝牆上狠狠一撞——
黑暗襲來,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秦文洲腦中閃過一個更加恐怖的想法。
席昭既然來到這裡,說明肯定知道此刻影院裡正發生着什麼……但為什麼……
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急着進去?
黑發少年殘留在視網膜上的神情忽然清晰起來,那是……
那是仿佛在進行某種實驗觀察的平靜淡漠。
……
……
席昭當然清楚此刻正發生着什麼。
《焚心逐愛》的原著裡,秦文洲最後整出的“大活”就是在商場故意制造混亂,引誘路骁去救一個被困的omega,路骁去了,卻不知道那個omega早已被秦文洲用藥劑誘導至發情。
不過因為信息素匹配度不夠,這個最後計劃并沒有得逞,隻是進一步推動路骁認清自己的心意。
如今前置條件全盤打亂,中了藥劑的成了路骁,想也知道,現在和他關在一起的會是哪個omega。
兜兜轉轉,劇情似乎又繞回開始——
反派遭龍套算計,中藥後被迫陷入易感期,混亂中臨時标記主角受,從此開啟狗血糾纏。
席昭在心中估算着時間。
易感期的alpha是什麼樣子?
信息醇急速合成,促進腎上腺素激增,同時外分泌腺分泌大量α費洛蒙,導緻信息素與血液深入融合并順着體循環流遍全身,此刻神經系統處于應激興奮狀态,内外生/殖器包括犬齒都會進行臨時過激發育。
好吧,我們換一個更感性也更文藝的說法——
基因裡的本能在耳邊不停誘惑,催促着他們去撕咬omega的腺體,用尖牙刺破皮膚注入信息素,讓身下獵物成為自己的專屬。
随便哪個omega都行。
占有欲、支配欲、控制欲盡數達到頂峰。
席昭在研究這一段時,不止一次覺得易感期的alpha太像野外發情的雄獸,甚至有種想把自己這具alpha身體解剖研究研究的沖動,最後因為條件不足還是遺憾放棄了。
如今他的确好奇,易感期的混亂,和自己高匹配度的omega,還有命中注定的劇情。
所以,某位反派同學會走向那既定的命運麼?
席昭繼續估算着時間。
一個臨時标記會在十到十五分鐘内結束,從混亂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大概十二分鐘,他把路骁上樓、找人、掙紮的時間全部計算進去,将十五分鐘的極限擴充至二十。
二十分鐘後,他會得到所有答案。
——以此決定,他接下來要選擇的方向。
……
心跳、呼吸、脈搏,時間在人體身上處處留下足迹,反過來說,我們也可以借此精确感知它流逝的每分每秒。
嘀嗒,嘀嗒,嘀嗒。
指尖握着黑色水筆,昏暗教室裡隻剩“沙沙”書寫聲,還有頭頂秒針無情轉動的腳步聲。
每一道題都要精确把握好時間,一旦超時,就代表你無法完成整張試卷,除非知識儲備可以碾壓題庫,否則“取舍”也是一門重要學問。
指尖從容不迫地叩擊着手臂,席昭想,那麼眼前這道題,他是該保留?還是該舍棄?
嘀嗒——
那年坐在考場裡的黑發少年擡頭看了眼時鐘,席昭亦擡眼望向前方平靜無波的出口。
十八分鐘。
倒不是失望,隻不過……
有些無趣罷了。
就像那年被喻為“地獄難度”的少年班入學考核,他提前了整整十八分鐘完成試卷,環視考場,卻發現隻有自己一個人做到了最後。
于是少年無趣起身準備交卷,席昭亦走向那扇緊閉的大門。
算了。
黑眸輕斂,他擡起手臂。
砰——!!
逃生鐵門被狠狠撞開,喘着粗氣的棕發少年背着一個昏死過去的omega從裡面沖出,剛一呼吸到新鮮空氣,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背上omega丢到一旁,跌跌撞撞朝前奔去。
薄荷冷香侵入呼吸,同性信息素會給易感期的alpha帶來強烈不适,從而引起alpha旺盛的攻擊欲。
偏偏就是這異樣的疼痛,竟從混沌中劈開一絲清明。
路骁沉在滾燙岩漿裡,還有無數藤蔓纏着他下墜,痛感成了手邊唯一的蛛絲,他無力思考,隻能朝那點明滅不定的冷光奔去。
——不确定那是彼岸救贖,還是更深的深淵。
眸光微動,席昭伸出手臂穩穩攬住了朝自己摔來的人,骨頭撞着骨頭,呼吸撞進了呼吸。
……
掌下是勁瘦腰肢,還有滾燙至極的皮膚,或許是他的指尖過于冰涼,冷熱觸碰間,被攬住的人下意識顫了顫,貼着他的腰窩沁出更多熱汗。
席昭微微低頭,黃昏夕光中,少年從領口露出的一截後頸沉沉低垂着,頸骨在蜜色皮膚下凸起圓潤輪廓,頸側還能看見血管的鼓動,泛出一絲少見的脆弱。
至少這人對自己嗷嗷叫嚣或者兮兮犯蠢時,絕不會顯出這樣的脆弱。
路骁腦中熱成一團漿糊,薄荷香氣萦繞在鼻尖,颠三倒四地吐槽:“我、我要投訴……這裡、裡面修得跟個迷宮似的……差點沒給小爺繞死……”
席昭低低笑了一聲,擡手摘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研究表明,alpha對同性的信息素其實要更為敏感,所以領地意識強烈,常常隻因其他alpha無意飄來點信息素就紅着眼沖上去鬥毆。
比如現在,濃郁的龍舌蘭酒香環繞在身側,席昭聞着就很想把懷裡這人摁在地上狠揍一頓。
不過,他也能異常清晰地感知到,這杯龍舌蘭酒裡并沒有混入其他味道。
依舊是純粹的灼烈,純粹的嚣張。
——這人沒有标記主角受。
如何做到的,席昭不得而知,但結果就是,身為alpha的“反派”,在如此極端的情況下,依舊偏離了原本的劇情。
着實……有些意外。
……
好似認出攬着自己的是誰,路骁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席、席昭……抑制劑……”
然後他就聽見了某人冷酷無情的回答。
“普通抑制劑沒用,忍着,我待會給你找解除劑。”
讨……讨厭……為什麼不給我抑制劑……
已經快失去理智的alpha鼻頭一酸,莫名有點委屈,煩躁熱氣在身體裡橫沖直撞,熱得他張嘴就朝身邊存在感最強的“物體”咬去——
席昭毫無意外掐住了這招“餓虎撲食”,手掌微微發力,路骁臉頰都被掐得嘟起,唇縫微張,露出尖利犬齒還有深處殷紅濕熱的舌尖。
扭頭“溫和”一笑,黑發少年聲線低啞慵懶,清淺呼吸頗為危險地落在耳畔:
“敢咬我,你這口牙就别想要了。”
聞聲路骁莫名喘息得更加厲害了,眼尾都燒出紅來,額頭滲滿熱汗,下颚手掌撤離時他向前一栽,渾身重量都壓在了席昭肩頭,不知淚水還是汗水的液體迅速濡濕布料,暈開濃郁暗色。
堪稱煎熬的熱度裡,耳邊似乎還傳來模糊音節,像是某種誇贊,又像一個稱呼。
可究竟是什麼……
他實在聽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