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當初伏令年在溪邊探查水鬼,撿到那片粉色花瓣時便覺得分外古怪。
隐蔽于樹蔭之中,伏令年望向溪流中,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鬥笠男立于木筏之上,與那夜比起,鬥笠男的身形膨脹了一倍。黑紅色的火焰由他指尖流淌而出,逐漸膨脹變大,足足能容下一人。
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現。
那道身影顯現的同時,伏令年忽感背後發涼,有被人窺視之感。
周遭的一切頓時都變得怪異起來,給予伏令年庇護的樹蔭中似乎也隐匿着一雙雙眼眸,正隐秘地窺視着她。
伏令年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左側手臂突然挨到了什麼。
軟軟的,有溫度……
伏令年身體一僵。
她有些僵硬地轉過腦袋。
和一雙平靜的眼眸對上了視線。
心髒劇烈跳動了幾下,又重新歸于平靜。
是高墨賢。
在如此驚悚的情況下,還能保持死水一般平靜的眼神——不愧是他。
就在這時,高墨賢伸手,拽着伏令年往左側方帶去。
伏令年沒想到高墨賢有如此行為,踉跄幾步,險些栽倒在地。
随即,面前突兀地出現了好幾道眼熟的身影。
溫季才、林嶼燕、夏悠清——一個不落地都在此處。
少年們十分憋屈地擠作一團,低頭看腳下,一圈淡藍色的光芒将幾人籠罩于内。
這應當是一個能夠隐蔽身形的法陣。
對于法陣,身為半個符修的伏令年有所涉略。
雖然她隻是一個剛入門的小白菜,卻能判斷這類隐蔽身形的陣法絕對不簡單。最起碼,以她如今的水準,無法制作出這樣的陣法。
“你…”林嶼燕似乎對伏令年的出現有些緊張,她眸光銳利,隐含警惕。
這也不奇怪,溫季才和高墨賢應當已經提醒過幾位夥伴魔修占據了伏令年的身體,突然出現在此的她确實足夠可疑。
“二丫!”溫季才則驚喜地喊了伏令年一聲,在林嶼燕和夏悠清懷疑的注視中,他肯定道:“你看她的眼神,劍修獨有的澄澈眼神,和那個占據她身體的家夥不一樣!”
伏令年無語地抽了抽嘴角,總感覺自己好像被罵了。
處于法陣之内,依然能探查外頭的情況。
剛剛産生的輕微動靜引起了鬥笠男和他同伴的注意,他們随時可能會前來查探。
“這個法陣能完全屏蔽住那些魔修的感官嗎?伏令年一邊警惕着魔修,一邊問道。
“遠處的可以,太近的不行。”高墨賢回答道。
伏令年點了點頭:“法陣能維持多久?”
高墨賢沉默了幾秒,忽地開口:“十。”
十什麼?十刻鐘?
疑惑側頭,伏令年看見高墨賢再度開口:“九。”
“八。”
“七。”
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高墨賢從儲物空間中取出幾張符紙,在倒數結束前擺于身周。
“一。”
法陣光芒消失的一瞬,符紙燃燒,再次生成新的法陣。
還沒等伏令年松一口氣,就聽到一道陌生的嗓音:“什麼東西?”
火焰中的模糊身影聽聲音是男性,嗓音陰柔。他似乎已經發現了伏令年兩人的存在。
“怎麼了,白臉?”鬥笠男嗓音嘶啞地問。
“有小老鼠溜進來了。”白臉嗓音帶笑,吐字間讓人不由聯想起吐出性子的毒蛇。
光是聽到他的嗓音,伏令年便覺得有些寒顫。
看來,白臉确實察覺到了伏令年這邊的動靜。
情況一下又危險起來,隻要他們靠近探查,法陣便無法再護住伏令年一行人的身形。
魔修…同伴…
伏令年腦中靈光一閃,她拿出那隻布娃娃,将布娃娃丢在地面。
地面泥土有些濕潤,将本就灰撲撲的布娃娃染黑。布娃娃滾了兩圈,剛好靠上溫季才的鞋尖端。
在幾人不解的目光中,伏令年腳步挪動,竟直接離開了法陣。
心髒如擂鼓般跳動,伏令年在心中祈禱着自己的猜測是正确的。
剛剛離開兩步,伏令年心有所感,擡眸望向頭頂的樹蔭。
樹葉輕輕晃動,伴随着細微的響動,一張蒼白的面孔從中探了出來。
那是一張人形的面孔,卻蒼白得不似活人。一雙深黑的眼眸大睜着,眼窩深陷,嘴唇纖薄且缺少血色。鼻子塌陷,隻有兩個黑漆漆的孔洞。不知是不是臉皮緊繃的緣故,它五官的間距古怪,似是被強行收緊湊在了一起。
面孔繼續向下,露出了它的脖頸。
伏令年極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表露出自己内心的波動。
這張面孔之下,除去長得宛若蛇身的脖頸,便再無他物。